次日寅时,负责侍奉洗漱的仆役照例按时在门口轻叩门板,恭敬的呼唤声传入室内。
得到准入的回应后,三名小厮推开房门,将水盆一类洁面用品端入。
府内下人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在推门的一瞬闻见屋内的气味有异,便自觉收敛了视线,询问过后便打开了余下的门窗通风。
凌晨雨后湿冷的空气涌入屋内,程潇紧皱的眉心才舒缓一点,漱口洁面后出了里屋,进入隔间让人服侍着沐浴焚香。
程潇仰头闭目,稍微放松了心神,理起今日的行程。
卯时上早朝,近日事多,今日早朝怕是要花上一个上午。过了午时要去和兵部尚书那老匹夫虚与委蛇,那老家伙最近风头过盛了,得敲打敲打才行。前几日户部侍郎投了请帖过来,请他去参加嫡子的婚宴……推了,这种宴席去了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区区一个侍郎,不值得。
如此一来,今日酉时以后的时间便都闲置下来了。
算算时日,他快也有半个月没去夫子那过了。
程潇睁眼,吩咐道:“让人去府库里把我近日收藏的酒都装起来,放到车上,不要包装得太花哨。”
一旁候着的小厮点头应下。
几名仆役将熨好的朝服送进来,程潇从浴桶中起身,让人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干。
两人托着他半干的墨发悬空晾在架子上,另有人服侍程潇更衣。
最后的香囊挂上腰间,头发也正好干了,程潇移身到一旁的凳椅上,由侍女为他冠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用过早膳后,余下的时间也只够从首辅府到宫中大殿了。
程潇踏出府门时,往谢荆元还睡着的里屋瞥了一眼,也不多耽搁,转头登上马车赶去上朝。
昨日戌时雨才停下,膝上的疼痛稍减,荒唐了半日的两人都精力不济,草草收了尾,就着满床的污秽歇下。
旁边躺了个人,满屋的异味,一身的粘腻感,程潇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日自己如何能睡着的。
一夜过去,药效已消,头脑清醒的程潇连着昨日的自己一齐嫌弃。若不是今日不得空,他怕是要在府中浴池泡上半日。
罢了。程潇抚平方才上车时袖口翻起的褶皱,打消今夜回府泡澡的想法。酒已取出,还是去拜访夫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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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南角,在这寸土寸金的位置,还能傍府植了一片竹林的地方,便是当今翰林大学士楚逸泽的府邸。
都说学子向来自恃清高,历朝历代翰林大学士任职之人大多为清流之首,对乱臣贼子深恶痛绝不说,平日里更是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出,而这一任大学士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别说同朝内乱奸划清界线了,本朝乱党首领程潇出入他府中不必提前送拜帖,甚至还有流言传出——这大奸臣正是他一手扶持,首辅不过是明面上的乱党之首,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学士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当然,这一流言未能为多少人所悉知,还未传开之时便被人一手按下,旁人对楚逸泽的认知,大多还是停留在不懂洁身自好,随波逐流的学界叛徒。
若问楚逸泽本人是对此何想法——他并不在意,又或者说,他从未留心过外界对自己的评价。
以他这个官位,既因品阶不够无需上朝,翰林学院内讲学的工作又落不到他头上,性情所致也不多同人往来,三日不出府邸都是常有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潇告别麻烦的老东西,让跟着的下人各自散去,提着简单包好的几瓶酒跨入清风院时,见到的就是揽袖提笔作画的楚逸泽。
后者余光督见来人,手上动作也不停,只是点头示意,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为人人忌惮的首辅大人不觉有异,在竹影斑驳的院中熟练地找到青石制成的桌椅,将手上的礼盒放下后,缓走进一间小屋,随后端出一套茶具。
待他沏好一盏清茶,那边作画的人也停笔过来。
他这夫子不喜茶水,府内备着的茶叶多是拿来待客用的。程潇只沏了自己那杯茶,见人落了座,放下手中茶盏。
楚逸泽拆开桌上的礼盒,逐一看过瓶上的小字,客气道:“首辅能践临寒舍便已是荣幸万分,还次次都带礼来,在下倒是有些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