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可卡拉西德拉德·洛夫西斯里护送安娜·卡杰妮娜那一晚后,他的情绪变得反复无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安娜女士总是显得十分的焦虑,每天晚上七点左右便会发来视讯,在虚拟投影下的她总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小亨利,尽管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年轻——这绝对不是原因,他的烦躁与厌恶是无常的,他乐意与一位高尚的女士畅谈,尤其是比自己大了6岁、已为人母的安娜,母亲的成熟感总让他交谈的欲望如火一般燃烧着。可某一次,他突然注意起了安娜怀里的孩子,他安静的匍匐在安娜的胸脯上,挤压着安娜的乳房,这瞬间他起了强烈的反胃与烦躁,在安娜询问住房权间的一段沉默后,他毫不留情的掐断投影。
尽管在挂断的短短几秒钟后,他的后悔的情绪以一种对孤独的害怕的方式一脑门儿的涌了上来,他将自己冲动的原因归结于对于安娜淫荡的丈夫的反感——在他的脑海中,一个纯粹的、躺在安娜怀抱里的婴儿形象只会让他心生怜悯,而一旦将他联系到了杜洛华,他就立刻的恶心了起来。
而第二天的晚上,安娜·卡杰妮娜的视讯如约而至,在投影中,安娜女士的投影并没有太大变化,可她的举动和声音都透露着虚弱,
“抱歉,德拉德先生,请您原谅我昨天的冒昧,我实在是不应该对您的承诺诸加疑虑,您是一个高尚而思想深刻的人,而您的……”
真好,像极了一场戏码。德拉德突然对这样的谈话烦躁了起来,投影前的安娜开始变得虚伪、便得疏离,隔了层纱,而她每时每刻拥抱着的孩子也变得刺眼难受,他萌生一种强烈的渴望,他必须要亲眼见到她。好极了,不用再看见她怀抱着孩子了。
而接下来安娜所讲的事情他便没有继续再听下去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那条街上,他紧紧的抱着不断颤抖的安娜,在枪声、炸弹的背景中,安娜紧紧搂着自己的背颈,手心的那块肉冰凉无比,不断地发着冷汗,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拥抱过女人,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拥抱过女人——在他体验地以太空间之中,战地题材的成人性爱不知有多少,而他早年在自己父亲眼皮子底下溜去体验原始安那其地幻觉时,这种女人的触感尽乎是比现实还要现实、刺激上百倍。
但事情奇怪就在于此,这种异样的感觉总是姗姗来迟,过去的回忆总是困扰着他,甚至是吸引着他,他一直猛烈的性欲突然降了下来,无论是各种体位,各种刺激的画面都让他提不起兴趣,而他脑袋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盘旋着,当时他紧紧拥抱着安娜,那个触感究竟是怎样的?他竟是回忆不起来了!
这绝对不是他淫荡的表现,因为他在现实中一个女人都没有碰过,他强烈的性欲由以太来满足,而对于性爱,他总是有一种恐惧,害怕向着女人裸露自己的身体。而正是这一点又让他感到心安,因为这样他似乎就不会做出有悖于他坚守的道德,令他悔恨万分的事情了。
但现在,他却遭受到了另一种痛苦,没有性欲的痛苦,这曾经似乎是他梦寐以求的,因为射精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屈辱和淫荡——看着一团浆体从自己体内喷出,伴随着美好兴奋的幻想和鲜美的肉体露出恶心的原样,他看见眼前地女人仍在矫揉造作,一股堕落和背叛地滋味爬上他的背脊;而现在,毛茸茸地呼吸不畅感从胸口消失了,一种无处不在、无法定位地痛苦,甚至是恐惧降临了——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我们见一次面吧。“
德拉德面无表情地向着安娜提出了建议,安娜欣然接受了,而地点窘迫在定在了锈迹斑斑地黑色长廊,下方是机油酒吧,与直通雪原的大道垂直悬空。
时间约定在偶性光旋高度下降2度时通用于整个北联,而他的老母亲,总会在下降一度时起床做早饭,由于德拉德害怕自己迟到,特地起早了些;通常是在他醒来,取消以太配对时,一片清朦中先浮出水面的是厨房的方向油烟机的一点,锅里营养液混着白脂膏劈里啪啦的炸裂声像奔驰的汽车轮胎声逐渐杂糅加进,随后,这些细碎嘈杂的声音被按捺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了起来;而今天,这整栋房子安静的可怕,他拉开帘子,剧烈的白光模糊了整片视野,等待他的眼睛适应了光强,千米高的旋光才逐渐被勾勒了形状——好极了,没下脏雪。
他推开了门,客厅里垂着帘子,外面的光线在边角探了进来,而隔壁的洗浴室泛着黄光,他听见瓶子间开阖、碰撞的响声,以及母亲苍老沉重的呼吸声和呻吟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他喊道,“您又在干什么?”
对方似乎受到了惊吓,手中拿着的瓶子掉到了地上,脚步声变得慌乱了起来,在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金属碰撞在了一起。德拉德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大步地迈向洗浴间,打开了门。
“妈妈!”
在澄黄暗淡地灯光下,他的母亲脸上的皱纹线像罗蛛丝网,却又深深的兜着漆黑,她的眼睛深陷于眼眶中,睁得大大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德拉德;整个眼圈涂的殷红,肿大的嘴唇在灯光下油的发亮;她更是带了金色的假发,先前植入的精灵耳苍白的垂在两端,像是快要融化断掉;而她的鼻梁中空着,四周打好了鼻影,还没来得及将义体安上去。
而这仍然不是最夸张的,让德拉德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她着装——她穿着红色的高跟鞋,下半身被黑色透明的丝网格裹住,皱纹横生的大腿、腰间、手臂赘肉被黑色的仿制皮革勒的紧实,却掩盖不住在暗黄灯光下身上愈发明显的老人斑;她的胸口近乎是全部裸露出来,填充了胶质的乳房竭尽全力地挺着,上面还保留着数道深刻地伤痕,而正在她的乳头上的,是两个相互碰到的银环;她的脸被光粉扑的惨白的可怕,而脖子上岁月的勒痕浓的发臭,银色尖亮的锁骨竟向着他抛着媚眼。
德拉德沉默了,相比于他近两米的身高,他的母亲低矮的只到他的胸口,却呆呆地站在这里,仰着头、无助地望着他,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
“亲爱的……我……”
“妈妈,”德拉德大叫道,猛烈的打断了她母亲的低声的辩解,
“您这是要去当妓女吗,妈妈!您为什么总是要如此作贱自己!”
当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又后悔了,可这时候,他的母亲却激动了起来,沙哑的大叫道,
“科斯罗!我都老成这样了,我年轻的全部都给了你,我还能活几年,你还不让我享受吗!”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也是人啊,妈妈也想快乐啊!”
“可你是妈妈啊……”
科斯罗不是德拉德的昵称,这是他父亲的名字。他的母亲依旧昂着头望着他,倾斜的灯打在她的额头顶上,眼眶全是漆黑。德拉德艰难的看着打扮地花枝招展的母亲,嘴里卡着什么东西吐不出来。
似乎是过了很久,只听见母亲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还没有吃早饭吧……妈妈给你做早饭。”
而这时候,德拉德暴怒了起来,
“不需要,我不需要您做的早饭!妈妈,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您要去哪,又要去那个约瑟老太婆家开的酒舞厅了吗,还是又要去看那个狗屁公司的虚拟人?妈妈,他根本就是一团数据,他连性偶都算不上,况且跟性偶……您上个月给他送了多少钱了,要不是我阻止您,您怕是要把父亲工会补偿都赔进去了!”
“你别这么说他,他不是……”
“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妈妈!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妈妈!”
他气呼呼的吼了出来,他的母亲痛苦的捂住了耳朵,两条腿下意识的往后退,抵在了油黄的墙上,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德拉德扑哧地气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瞪着妈妈。他的老母亲低着头,她苍老窄小的手上涂着红酒色的指甲油,一声不吭地从高处抓起自己白色的小包,高跟鞋滴答的声音,她艰难的套起了纸大衣、佝偻着身子从德拉德的身侧走出了洗浴室。
过了一会,德拉德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苍白的风声,关门声;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他和安娜女士如约在见了面,该死,又下起了脏雪,五区的天气预报总是喜欢拿人命来开玩笑,霍夫曼死后,他的岗位被四个从家里逃出来的哈巴狗分食,这伙吸血鬼平日里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在暴风雪前夕谎报天气,大多都是在傍晚,随后,他们就会兴致勃勃的调用监控,欣赏那些受他们欺骗、出门撞见暴雪后惊慌失措的可怜蛋们的神情。而其中一个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尽兴,半套着护服跑到这条长廊上近距离目击,当天晚上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紧接着,第二个人也失踪了,剩余的二人在一周后收到了两箱人高的铁箱子,里面正是二人,里面正是“剩下头”的二人,瞪着他们的眼睛,头下面只剩下骨骼和各种颜色的导管,模仿着人体内部的各种血管结构、甚至精细到毛细血管,还贴心的刻上了类别的标签,活脱脱的成了两个人体学样本。
而就在去年,由于以太空间的规模再次遭受首都方的缩减,工会的运转大不如前,那年冬天,也是在脏雪扑棱的夜里,其中的一人在处理完与首都样本匹配度的工作后,被他的同事在背后用冰镐砸穿了后脑勺。当然,最后的这一位也死了,在他杀死他的同事后的第三天,他的尸体在五区边境的烂皮车里面找到了。车子是半路抛锚的,天窗已经被脏雪腐蚀殆尽,他的整个尸体被一种特质的塑聚革整个裹着,眼睛瞪着大大的,方向据说是朝上死瞪着直冲天际的偶性光旋。
人倒是死了,但还好他所储存在电脑中,或者是他们四个人储存在电脑中的信息文本足够多,训练出来的集成智能功效还是不错的,但也继承了他们草菅人命的特性。据曾受它的欺骗、但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回忆五区的轶事总是在分型网中传播,在亮如白昼的夜晚,雷光般的风雪中,死里逃生的他们都听到一种诡异的声音,像是路灯内电流短路的呲裂声,可却是一阵一阵、极有节律的,伴随着灯光一闪一亮,像极了一个住在以太数据流中的人在肆意狂笑。不过这样一想,倒也是便宜了他们,原本他们只敢躲在那间小房屋里看戏,隔着个屏幕总不尽兴;现在成数据流了,摄像头就是他们的眼睛,他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看。
只不过,把四个人揉成了一个人,能保证不出现自己把自己头砍了的局面吗?毕竟其中的一个人可是恨到把另一个人的天灵盖砸成肉浆的程度。
脏雪的坠落是一簇一簇的,幸好并不亮;他气喘吁吁的踩着悬着的镂空梯子,锈铁尖锐的声音空灵的震在空中,安娜比自己早到,她撑着黑伞,脸上裹着厚实的黑巾,套着一件纸大衣站在红锈的巨大凹形钢柱的内侧,左下,一条宽大、直冲入白雾中的主道伏着蓬松的雪,清晰的夹杂着黑与白,鲜少车轮印;她正抬头望着滑落的脏雪——或许她并没有在看什么。
“安娜·卡杰妮娜。“
德拉德挥臂呼喊着,安娜这才晃过神来,急匆匆的脱下黑巾,露出她暂白的皮肤,
“不需要这样,卡杰妮娜女士,为了您的安全找想,还请您继续带着吧!“
他急忙跑过去制止,视线角毗邻山丘的铁轨上突然驶来一辆绿皮的电力动车,轮轨巨大的声音使得他不得的提高分贝,突兀的吸入了雪尘让他不由自主的呛了起来。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安娜的笑声,很小,一下子就被火车声吹散了。
她在笑,她究竟在笑什么?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听,电流刺激着他的泪腺,远方的火车鸣笛声逐渐淡去,他内心的难以置信和无名的怒火让他猛然抬起了头,却看见了安娜·卡杰妮娜一脸的担忧,这些因羞愧而起的愤怒突然被轻飘飘的抬升了起来,一股莫名的,对准安娜的迫切感和期待感占据了他的胸膛。他站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黑伞,
“卡杰妮娜女士,抱歉让您在风雪中等了如此之久,请随我来。“
六根黑铁链拴住了长方体的灰白铁皮箱,悬挂在嘎吱嘎吱发响的长廊桥底,机油酒吧就这样寄宿在这个爬满红锈、看样子随时都会掉落下来的黑铁桥的裤裆里,与散发着腥味的铁锈味道,掺和着脏雪、发臭酒气和营养液残渣睡在一起,灰白的铁皮兜住了阴湿的裤裆,让雪风无法穿堂而过,带走那让其无比兴奋的臭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机油酒吧不止有一个铁皮箱,它的手脚随大路尽头的偶性光旋的变更而兴奋,每当那群轻型装载机工人到来之时,那捆缚在铁皮箱上细碎的黑链条将尽数活跃起来,像湿毛发般垂下来,扣上黑铁块的一端,或是干脆像老式基站内部的死缠电线般将其裹住,打捞、吞进自己的身体。
但德拉德和安娜并非是通过锁链进入酒吧,从黑铁长廊侧旁走下,浓郁的臭味是从上方粘连却潮湿絮带状腐生藓类上方发出的,这些长带状的植物从漆黑的缝隙中生长出来,靠着腐化的尸块,酒吧排出的滚烫的尾气融化的雪水而活着,像海带般倒垂着,滴着令人作呕的汁水,安娜捂着嘴和鼻子,整个身躯本能的拼命向内蜷缩,幸亏德拉德仍打着伞,一步一步平稳的,牵着她的手走下湿滑的台阶,在这段过程中,她的脑海里仅不断地重复着一件事情——不间断地想象着自己不小心打滑,脸朝下地砸入这些粘稠腥臭地污水之中,每一次的想象都让她浑身发颤,就算是死亡也比这场面来得轻松,可她却制住不住自己地想象,那团水越是多么地恶臭、多么地肮脏,她的脑海便越是浮想联翩。
她斗着胆瞄了眼德拉德,他漆黑地眼神仅是盯着前方不动,并没有任何解释,他的性格是如此的多变,仿佛下一秒将甩开自己的手,独自离开,那她又能怎样?她已经是一条孤魂野鬼,她的身体不再随自己而动,似乎只要德拉德一下令,她就可以献上自己的身体,无论是献丑般的跳入眼前肮脏的水坑,还是所有男人渴望的性爱,她都无法选择的、歇斯底里献出一切。
他们下了楼梯,在漆黑中撑着伞,掩埋在植物烂黑叶身间微弱的红窜入了德拉德的眼睛中,伞顶汁液的滴答声清晰可怕,这些粘稠的汁水似乎有腐蚀性,安娜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些冰凉,那些汁水沾湿了头发,已经浸到了她的头皮上,似乎与脆弱的大脑只差一线之隔,她却不敢伸手去摸,直到那段诡异的声音传出,
“我最恨别人走这段小道,可卡拉西德拉德·洛夫西斯里,男人伸手摸进你的裤裆,你会怎么样?”
“但我总不能让我身边的这位女士,被你的舌头绑着送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