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升醒来时是一个人。
他靠坐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四周漆黑一片,远处传来未知怪物模糊的咆哮和悲鸣,像山、海和飓风。
空虚混沌中他茫然抬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绚烂的漫天星辰,只有一颗孤星遥遥挂在上方。
他试着观察自己身处的深坑。
那颗漂亮的孤星投落的淡光在深坑一角笼罩出半片朦胧的昏暗,散发着难得的安心感,诱人十足。七升没有犹豫就挪过去贴着那片光重新坐下,终于稍稍放松了点。
视野变得清晰,勉强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不算宽敞,但很深,坑壁垂直,摸到的泥土潮湿松软,绝无徒手攀爬的可能——是必死的局面。
颈侧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某种湿腻的液体沾了他一手,大约是血。
心脏一直在以过快的速率跳动着,好似要在他的胸腔内横冲直撞出一条通路,硬挤出一点生机。震得七升颇为头昏脑涨,气息不稳靠在坑壁上,烦躁中凌乱的碎发在眼前乱晃,蹭得眼角发痒。周身萦绕的冷意和时不时的晕眩感,都昭示着这具身体急需救治。
他轻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在空无一物的坑底有些无措。
他忍着心脏难以言明的钝痛,再次抬头注视天上的孤星。四周是黑暗的,星星在上空闪烁。这唯一的光源沉稳安静,丝毫没有随时间褪去的征兆。
黯淡的光芒沉默,空旷,虚幻无形。
像天空一样包裹着他。
这里是哪儿?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要怎么才能出去?
七升开始希望坑外不断发出沉闷怒吼和悲鸣的那些东西能靠近一点了,起码能让他确认这里的确还有另外的生物,而不是越来越疑心远处的怪物和声响只是幻想,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成功,七升还是尝试着对外求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许久未曾使用声带,刚张口就控制不住咳了几声。勉强喊出的“有人吗?”听上去既沙哑又弱气,惹得他皱起了眉。
并没有人回应他。
伤口在渗血,各种负面体感也还在持续,没有恶化,也没有痊愈,缓慢坚韧地煎磨着深坑中的人。
那颗星还在原地,同样的亮度,同样的角度,让他恍惚间错觉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坑底。
寒冷和疼痛让他偶尔不受控发抖,好像还没死透的肌肉在抽动。冒出来“需要治疗”这种想法,又和前几次一样很快意识到现在并没有余裕。
七升感到无聊又厌烦。
世界上的每个东西,每件事情,都有它们形成的原理,都是可以被解释的。
但是他不能解释自己的现状。
心里酸酸涩涩的,像被泡在未熟透的青桔里。
好想把心剖开来瞧上一瞧,到底在难受些什么,又怎样才能舒缓。
时间过去了很久,黑暗中不知名的怪物陷入无尽循环般发出一声又一声相似的哀嚎,好像在反抗,好像在逃跑。
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死寂的,像宇宙的一簇灰尘。
这一切都太过沉重,也并没有值得去背负这份沉重的趣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迫切需要空隙和裂缝,被无形的存在裹挟重压,感觉自己失去了空气正在溺水。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急促喘息起来,腿无力地在地上蹭着。
想要呼吸……
七升垂死挣扎着,但你知道一个濒死的人是没有多少力气的。
他仰头向后靠在坑壁上,艰难又茫然地睁着眼睛看向天空,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腐烂,再什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来日方长对现在的七升来说是一个恐怖的词。
人是有极限的,准确说他是有极限。
在这漫长的瞬间中,他感受到了庞大的困意,却不想睡,竭力用疼痛和质疑维系着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