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嫌,你能不能别让让道,像个死人一样,没看到我们在这打球吗。"一群个子高的体育生们中看着最凶的领头在操场朝他吼了一句。
温嫌抱起肥橘猫,抬头看了一下领头的男生,骨相优越,浓眉皱着,眼尾炸花,耳骨上带着好几个金属耳钉,痞气十足,看起来像是有八千个女朋友的长相,实际上脸臭得像是能马上冲上来揍他个全身开花,他立刻识相地跑开了。
这只学长很肥,还老爱乱动,搞得他抱着它的跑姿很是滑稽。
待到跑到一片小树林旁,温嫌才慢慢把猫学长放下,从卫衣兜里拿出一根火腿,熟练地拆开喂给它,自言自语地说:"学长,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过得很失败啊。"
"我爸妈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我想想了,确实啊,因为我脑子不好,又性格奇怪,没有人愿意跟我玩。"
猫学长似乎嫌他啰哩啰嗦,看了他一眼,肥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临时工干了一会也都被辞退了,我干脆去卖身吧,只是不知道卖不卖出去。"温嫌像是被逼到绝境了,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虽自觉没有多好看,但他胜在年轻。
这具年轻的身体健康漂亮,而且耐操。
温嫌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和死人别无二致,带着一股倦气,他父母前天离婚,各自已经找好家底殷实的伴侣,谁也不愿意带着他这个累赘。
他蒙着被子忍气吞声的泪,和挨了十多年的打,因为一本离婚证现在看上去像是个笑话。
手臂上的乌青紫红,皮囊里的腐臭糜烂,情绪下的破破碎碎,一点一点组成了他。
高中政治书白纸黑字上,正楷体清清楚楚写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可是,老师,道路曲折他走不完,前途他看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皮囊,不像他的父母其中任何一人,他模样肖似已故多年的曾祖母,曾祖母年轻时的笑是连黑白照都挡不住的一颗彩虹糖,破出相片的灿烂是暴雨后的太阳,而他看起来更像阴暗潮湿的暴雨,从某种方面来看,天差地别。
温嫌快速吃完自己的盒饭,擦了擦嘴,收拾干净后,最后摸了摸猫学长,便回到了教室,他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着墙角,他没有同桌,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午休过后,下一节便是久违的体育课,他照旧是没有去的,他的皮肤不能经常晒太阳,很容易被晒伤,但这次倒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是他得要去办休学手续,这是他计划了很久的事情,东凑西凑弄齐了一切需要的证件,最后仍是身体不好的爷爷作为被委托人来到学校。
他站在走廊眺望,班上的男女生都正站在树荫底下,老师没训几分钟便进行了集体自由活动,太阳高照,照得他们每个人连发丝都渲染了一层光圈,朦朦胧胧发着光,胶原蛋白叫嚣着,这是他们学生时期,独一无二的青春啊。
温嫌像个局外人,站在阴凉的走廊的冷眼看着,像他这样的阴暗逼却是最最欢喜向日葵的,因为向日葵向日本生便是一个谎言,葵花的花盘后有一种讨厌阳光的分泌素,为了保护这种分泌素,因而花盘的正面会始终朝着太阳,这样可以让后面的分泌素不受阳光照射,骨子里倔强阴暗的花,和他一样。
温嫌撩起眼皮,伸出手想去摸一缕打过来的太阳光,指尖瞬间被一层薄光染亮。
他猛得收回手指,意识到什么又瞥向了窗内,玻璃窗里的教导主任还在和爷爷弄休学这件事,爷爷赔笑的样子,以及出示的医院开出的证明都弄得他心底一酸。
对不起啊,爷爷。
他是个没用的。
没过多久,爷爷办完后出来,抬头看到温嫌又是面色一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嘴唇嗫嚅,老人松弛下来的眼皮及浑浊的眼流露出来的像是崩塌的山谷接连拖着压倒的老树,可最后也只是叹了叹气,拍了拍他手,"走吧。"
温嫌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乖顺提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爷爷的影子矮矮的,他的影子高高的,矮的那个在路边给高的那个买了一杯绿豆沙,温嫌便和以前一样咬着勺听着爷爷的絮絮叨叨:"你个男孩得弄精神一点,你这个头发刘海啊得弄下,我不能管你一辈子啊你,你唉,你又不想读书。"
温嫌唔唔点头,口松开勺:"爷爷,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不过是晚班。"
爷爷看了看他,没再多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也不想再说什么,能靠自己活着,便是他对这个孩子最大的要求了。
这个孙子确实可怜,父母不管,只有他偶尔从自己的养老金里匀一点抑或是房租钱里扣点接济下。
温嫌非常清楚明白,他是众多普通人中不太幸福的一位,脑子不太聪明,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并不是雄鹰鸿鹄,能在悬崖峭壁逆风翻盘,能有凌云之志。
他想做到的,仅仅是赚够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家小书店,画一些自己的画。
走了十几分钟,他们便到了家,是那种自建的老房子,楼梯间随处可见贴着陈旧发黄的广告,爷爷把楼下一间没租出去的屋子留给了他,钥匙放在他手心里,金属的凉让他有片刻恍然,待爷爷离去,他还站在原地未动,抬头盯着火烧云发呆,平时晚自习下课回到自己家都快八九点钟了,这次回来居然能看到一次完完整整的晚霞,确实是近来发生比较幸运的事情了。
他是很喜欢看这些的,但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困在教室,那个连光线都不太好的角落,是很难看到这些的。
差不多半个小时,温嫌便把房子简单地收拾好了,虽然简朴但也算是看上去满当当的一个小家。
汗已经浸湿了额头的刘海,他得先去冲下澡,毕竟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上班时间点了。
温嫌拿着吹风机吹干有些偏长的头发,阴差阳错地把狼尾都留出来了,m刘海,典型的宅人头。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里联系人路哥发的地址,是在他们市里最繁华的地段。
表面是富人区高端私人商务会所,实际上提供不少特殊服务,上头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何必去自找烦恼打扰这些个有权有势的,不闹大就行,停车场停的一排车随便开出一辆都是男人们的终极梦想,最近上流圈有几位爷玩腻了非得要嫩的,这不是,连忙招了一批新货。
他收拾好,往路边打了车,没过多久便到达目的地。
他家其实以前还算半个小资,只不过由于父母不疼,加上后来家境中落,也不算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