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燧明醒来时发现顶上是低斜压抑的天花板,竟然是躺在自家久别了的阁楼里。他一时还有些发愣,毕竟已经太久没有回到这里,回到这熟悉地方的感觉仿若隔世。
跟兰赛特在一起的时光好像一点都不真实——他本应该敌视夜裔的,却终究与对方从血到肉都交缠在一起。就连他最牵挂的姐姐都变成了夜裔。
留燧明抚上自己的左胸,胸乳上异常的金属凸起是那枚由兰赛特戴上的乳环,这一切都提醒着他不是梦。他与夜裔真实地纠缠在一起,哪怕再怨再恨。
不过现下没有什么时间去细细整理思绪,天色正处于黎明前的晦暗,连带着留燧明被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包围着,仿佛要去到某处才能真正让心定下来。
但是要到哪里去……只是稍稍动了一点这个念头,脑海中就立即出现了沃伊切克大公的城堡。那里对于自己来说是危险的地方,可冥冥中他又觉得如果不去的话一定会错过些什么。
留燧明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当他赶到沃伊切克的城堡时,四周一片寂静。不止是虫鸣,连渡鸦都因为两位领主惨烈的决斗而为未敢喧叫。接连不断的幻视让留燧明得以看到兰赛特与沃伊切克曾经决斗的身影,两位领主都摒弃了平日的傲岸自持像野兽一般杀红了双眼。
他们的身影随着场景的移动而不断变淡,留燧明跟随着这两个幻影直至幻影中的二人互相把武器刺入了对方的身体,但最后消散的却只有沃伊切克大公一人。
那么兰赛特大概是活下来了。不用留燧明多花时间寻找,他顺着地上蜿蜒的血迹看到了靠坐在一堵孤墙边的兰赛特。这个男人狼狈不堪,早已没有往日那般优雅体面的模样,他腹上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且没有愈合,看来是什么能神秘能抑止住夜裔强大的肉体。
“是你啊……”兰赛特看清了眼前的青年,留燧明的脸上有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好像不敢相信这个狡猾的夜裔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燧明,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兰赛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极尽下流,“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你在床上的样子。脆弱又淫荡,求着我操你。你的身体是那种一根鸡巴好像根本无法满足的特质,越是用无尽的快感浇灌你就越是变得迷人。所以我默许我的眷属也来享用。”
“你在被他们干的时候,我都知道。”
“还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话语激起了留燧明不堪的记忆。青年捡起了落在旁边的拜占庭国剑指向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夜裔:“闭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区区人类,也想杀死我吗?可笑!”兰赛特骤然暴起,留燧明心惊,手却很稳地将剑刺入了对方的心脏。这一瞬间,他们靠得很近,兰赛特身上皮革与香料淡雅的香气被血腥味笼罩着。几乎是在刺入兰赛特肉体的一刻,留燧明看见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这次送来交换配对的人宠也没有怀孕!你是连‘种马’也做不好吗?!”满脸横肉的男人无情地把鞭子抽在赤身裸体的少年身上。留燧明即刻便认出了那个少年是兰赛特,因为那双瑰丽的眼睛实在醒目。“老爷留你的性命,你该知道回报!要怪就怪你母亲和那个园丁偷情生下你,一个人宠怎么敢违背主人私通还怀了种!”男人一把狠狠揪住少年兰赛特的黑发嫌恶道,“浪费一年怀孕生下你这么个次品。要不是老爷怕强行流产会伤了母体,你早就该死了!”他边骂边抽打兰赛特。
而少年人只是被打时微微抽动身子,连痛呼和哭泣都不曾发出。不一会儿又来了个嬷嬷模样的女人,带着一套体面的衣服,她制止了男人继续施暴:“老爷有贵客来拜访,让兰赛特出去侍酒。你没有打到他的脸吧?”男人因为还没泄愤,恨恨地啐了一口。嬷嬷边帮兰赛特擦去身上的血迹边给他穿上酒侍的衣服:“已经十三岁了还没有初精,估计年底老爷就会把他卖去给那些喜欢娈童的人那儿。你别下手太重,弄残了卖不出好价钱。”
少年兰赛特听着二人光明正大地讨论自己未来的命运,脸上竟然也没有丝毫波动。不如说对自己的命运、对在异性面前赤身裸体也没有反应。任由嬷嬷把他整理好,还戴上掩盖手上鞭痕的手套。
留燧明就这么看着这个没有耻感、没有恐惧感的少年走了出去。他的身体抽条得像一株幼树,但这株幼树身上尽是伤痕。留燧明跟着他走向客厅,他托着盛放酒瓶与酒杯的托盘静立在侧。
所谓的贵客是一个女人,拿着一柄手杖,通身黑衣面色苍白,像一位虔诚苦修的修女。而兰赛特的主人贵族老爷却称呼她为“殿下”。
“奥菲利亚殿下请务必常常我们庄园酿造的葡萄酒,再也没有比康弗提德产出的更甘醇的葡萄酒了。”在老爷的示意下,兰赛特上前为奥菲利亚斟酒。作为夜裔的奥菲利亚从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定睛一看,这个为自己斟酒的少年戴着雪白手套上居然也有渗出的血痕。
奥菲利亚的仔细观察在贵族老爷的眼中又被看出另一种意思,他试探道:“殿下是不是也在为人宠的美貌而赞叹?”奥菲利亚说:“恕我寡闻,我没有听说过什么是人宠。”“只是豢养野兽也会腻味,倒不如放些漂亮的人在眼前来得舒适。”贵族老爷侃侃而谈,奥菲利亚听着神情却愈发凝重。
原来所谓的“人宠”就是一些贵族们以私兵到处奴役来的容貌姣好的男女,将他们分出等级互相配对,产生出美貌的下一代。如此循环往复,康弗提德地区人宠的豢养历史已有近年之久。贵族们为了自己的私欲、排面,甚至于是炫耀强大的财力,豢养有越多人宠、豢养有越美貌的人宠皆被视为雄厚实力的象征。
“这个孩子,他的眼睛很好看吧?”贵族老爷捏了捏兰赛特的脸颊,“可惜是黑头发。要是像他母亲一样是浅色头发就好了,不过她还是不负所托,几年前终于为我们带来了最美丽的天使。”
随着老爷的示意,侍女牵出了一个穿着白蕾丝纱群的四五岁女孩儿。淡金色的头发,非蓝非绿的眼睛灵动地轻眨,像是闪烁的星星。老爷要她向奥菲利亚问好,女孩儿便得体地提起裙摆行屈膝礼。老爷甚至允许她坐在身边,亲切地询问她今天学唱了什么歌?有没有练习舞蹈?
如若是平常,奥菲利亚可能只觉得这副景象是祖孙间和睦地交流,可知道了关于人宠的事情后,她又觉得胆寒。即使是让这个女孩学习音乐与舞蹈,无非就是让她身为人宠的价值增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奥菲利亚看向兰赛特,他像一件家具一样侍立在旁,哪怕是面对受宠的妹妹也无动于衷。
同为一母的兄妹,哥哥因为是黑色头发只能在旁边当仆人做侍酒,淡金色头发的妹妹却可以精致而舒适地活着。可无论怎样,他们不过是为了满足这些贵族的虚荣,最终的命运也只剩下繁衍出维系美貌的后代罢了。
奥菲利亚没有发表对人宠的任何看法,转而向老爷提出了想要拉拢他私兵的邀请。
结束后,兰赛特将奥菲利亚送至门外的马车上。奥菲利亚打开车窗问他:“会说话吗?”“会的,殿下。”少年兰赛特保持着机械性地礼节微笑,但眼睛里没有光,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识字呢?”
“不会,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