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邀请函印着鲜花和果实，里端用丝带细细地缠绕了一个十字，在纸封的边上打了一个精巧可爱的小蝴蝶结，细嗅上去，上面还有少女用香水特地喷下的甜香。无论程淼淼生病到了何种程度，她希望自己在宋安面前永远是精致完美的。
“不去。”
当木毅笑双指捏着这封饱含心意的邀请函面向宋安时，得到的是无情的回答。
“欸——”木毅笑发出抗议的声音：“真的不去吗？这可是程小姐十七岁的生日宴，她再三嘱托我，一定要你参加。”
宋安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那你替我参加就行了。”
“尽管程小姐可能会失望？”
“我没有义务履行任何人的期待。”宋安冷淡地说，音色恍若冰块触碰杯壁，泠泠作响。木毅笑含笑的目光从长廊望出室外，私人泳池荡漾着粼粼蓝光，‘哗啦’一声，宋安精悍的身躯从水中没出，十九岁，稚气和少年感已从身上褪去，宋安生得愈发张扬，凌厉的五官向下淌着水，身下的每一块鳞片因水洗后黑得流光四溢，另外半条尾巴浸在泳池里，像自有另一套大脑控制着，蛇尾自由又散漫地在水中来回摆动，衬得宋安整个人看起来诡谲又迷人。
托新种的福，他不会有任何‘气色不佳’或‘精神萎靡’的外在表现，皮肤光滑得连血丝都没有，于是他的外观看起来极度得体正常，内在便越是阴戾，神情臭得跟全世界都欠他八百万似的。
“我也想替你拒绝掉，但是很可惜，”木毅笑叹口气，带着欣赏的目光从宋安的眉骨直阅到他饱满的胸肌前，这种身材，连男人都要多看几眼。“程城集团跟宋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一直都是商业上最忠实、可靠的战略伙伴。像这种不需要花大钱和付出过多的时间精力就能有效拉拢双方关系的聚会，我们一般都选择参与。”
“对了，礼物我也帮您准备好了。就上次出席伦敦设计展拍下的那条蓝晶钻石项链怎么样？设计上也能贴合年轻少女的品味，相信程小姐会很喜欢的。”木毅笑笑意不减，将手中平板转了一个弯，朝宋安展示的屏幕上是那条由新锐设计师纯手工打造的项链，海蓝宝石透着明洁无暇的光。
“或者要紫水晶的那条？感觉和这张邀请函很适配。”木毅笑细心到连礼物包装盒的方案都用贴图展示了，宋安视线从屏幕上略过，落在木毅笑沐浴春风的笑容上。
“那条项链是你拍的。”
“是呀，我以您的名义拍的。”
“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就筹划好了，要去参加程淼淼的生日宴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记下与我们利益相通的每一位友人的生日与喜好，这是我应该做的。”木毅笑面对宋安带着探究意味的疑问，回答得十分自然，他摆出一副上流管家的姿态来，满脸都写求赞扬，神采奕奕地说：“宋总您这么忙，要是没有我这个得力干将，该怎么办啊～？”
宋安在他轻快的话音里似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朝木毅笑挑起半边眉毛，凶悍的戾气从他眼底直射而出，“那我的得力干将请说一下，如果我在程淼淼的生日会上暴走或者失控，将给宋氏带来不计量的巨额损失，这个风险谁来承担？”
即便是巧舌如簧的木毅笑面对这个问题也是一哽，宋安阖上目光，将即露出来的那点凶意藏在浓密的睫毛底下，犹豫半晌，道:“她还在缠着我。”
“什么？”
“她。”宋安余光中仿佛有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木毅笑身后的台阶上，身形一滞，他没了刚才同木毅笑打趣的精神，视线逃避向其他地方，疲惫重新积攒回身体里，叹着气说：“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我现在的状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木毅笑在宋慎独离世后陪伴宋安的时间最长，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木毅笑又是个心大的性子，宋安种种骇人的模样都收入眼底，他又懂察言观色，经常能读懂宋安的潜表情，做出让宋安满意的判断，还能趁着宋安心情好的时候乐一乐他。于是宋安并不抗拒跟木毅笑分享自己的情况，这对于宋安来说算是人际交往上的大进步。宋安寡淡地说：“往后这些邀请能推的就推了，把礼物送过去，也算是份心意。”
“幻觉又出现了吗？医生给的药有没有按时间吃？啧，还是我给你送药的来着。”木毅笑拧紧眉头，几步冲上去挡在宋安前，似乎在透过他的瞳孔观察他的身体状况，他同照顾弟弟的兄长一般，话音里透着关切：“往后再出现幻觉一定要告诉我，精神压力太大处理公事的效率也会变慢，有空闲还是多休息一会，我帮你把最近的事情先排开，我去预约医生。”
“……我不想看医生。”宋安缄默了一会，抵触道:“心理医生治不好新种，我不能把所有事情随意跟他人分享，你是我唯一能讲的人。”
木毅笑凝望宋安许久，以往宋安对他的坦诚会让他洋洋得意，此刻却生不出一点高兴的情绪，妥协地叹口气:“……好吧，你不想见就不见了。”
他缓和气氛，“看来我得多修一门心理医学专业的课了，不然还真照顾不好我们金贵的宋总。”
细究二人身份，木毅笑说出‘照顾’一词在外人听来十分不妥，他作为年长者，却又是下属。好在宋安不在意这些细节，竟然直白地盯着木毅笑，大方地道了谢。
“谢谢。”
这声谢谢的冲击差点没让木毅笑当场跳起来，他啪地一声合上平板盖，连连摆手:“诶呦，不敢！让宋总给我道谢，要折了小人的寿咯！”
宋安蹙眉，“少开这种性命的玩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行，错了。”木毅笑重新笑起来，他长相不错，眉眼都是为笑而生的，笑容看着温和舒服，“你先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木毅笑不愧是宋老爷子一手栽培出来的精英，以一敌十，他行事快准狠，不会因为看起来良善便成了软柿子，作为宋安的门面，辅助宋安从实习总裁变为正式的掌门人，两人携手度过了十分难捱的过渡期。
“季度报表今晚发到我的邮箱，对了，还要前三年的财务支出报表。”
“取消这周日马场的预约，噢不是，听说这次来的不是小陈总，而是他哥，预约品轩的茶室，对，开在湖上的那家。”
“代言还是敲定董姐，她最近那部作品还不错，有望提名下一任金马影后......”
木毅笑从容不迫地挂断一个个电话，所有棘手的问题就像游戏任务一般被他一一攻破，最后他指尖滑开手机，在无人问访的角落，手机屏上赫然是同程淼淼的聊天消息，程淼淼的回信还写着:【谢谢你毅笑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宋安......我真的很抱歉，也很难过......】
【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请帮我谢谢宋安！】
【我很快就要出国读书啦，已经拿到offer了，恭喜我吧！】
【嗯......在那边治疗可能会好一些，希望我的病能快点好吧。】
【我真的希望能再见宋安一面。】
木毅笑将那一行行字收进眼底，眸中浮现出别样的情绪，像是有什么遮盖了他原本轻松又有条理行事逻辑，随即，他将手机息屏贴在唇边，遮住了唇角的幅度，眼眸微微垂着，眼底暗光汹涌，不知是笑还是冷。
回想他和程淼淼的第一次见面，这个寻着宋安味道跑的摇曳纯白小花跌跌撞撞地进入木毅笑的视野。木毅笑换上一副温柔笑面和煦地看了她几秒，歪头道：“喜欢宋总啊？”
程淼淼顿时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被狡猾的笑面狐狸盯得浑身炸毛，支吾了半晌，才羞红着脸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毅笑目光轻扫一遍她绯红的耳尖和局促不安的手指，精致柔顺的发丝和名牌洋裙，公式化的笑容摆在脸上，心里却默默地给眼前的女孩画上了符号:是被捧在手里怕化了，精心圈养的小千金么，可是为什么——
“恕我冒昧，程小姐是生病了吗？”
程淼淼脸色一惊，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您、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啊，好懂的性格。
木毅笑愉快地眨了眨眼，藏起打量的目光，仿佛那一秒钟的审视只是一个错觉，勾起唇角浅笑道:“在下有幸修过病理学，在成为宋总助理之前，想做一名医生。”
“程小姐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是没休息够吗，或者……”
“啊……！我还化了一点淡妆呢，这样都被您看出来了……”
“可能对于常人来说，程小姐已经非常美丽漂亮了。不过，对于医生来说，一点小细节都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身体状况。”
程淼淼双手在胸前握拳，一双明眸大眼闪烁着敬佩的光芒，“您好厉害！如果成为医生，肯定是超级厉害的神医吧！”
她脑回路一转，连连道歉：“啊！对不起，您现在是宋安的助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木毅笑笑容未变，依旧是一副看着可爱小动物的神情：“没关系。我现在也是超级厉害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