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屋子里,床上重伤之人缓缓睁开了眼。他艰难地翻过身,简单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眼神定在黑衣男人的身上。对方抢先一步,语调奇怪地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吧?”
贺温祺顿了下,唇角出现一抹熟悉的笑意。他声音沙哑,虚弱里有股异常的执着,“记得,就算死了也不会忘。”独祀假装松了口气,眼皮垂下,余光扫过对方身上的黑色花纹,淡淡道:“真意外,还以为你见到这幅模样会直接寻死呢。”
顺着对方视线,贺温祺慢吞吞地抬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盯着片刻,又轻轻放回原处。“怎么会呢,我太想活下来了,依靠你的妖气存活时我便想好了,”他掀起眼皮,过了半刻又不堪重负地压下,“能活着,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寂静声里,年轻的面庞上出现了一抹与之不符的恨意。
贺温祺继续道:“我恨捉妖师这个身份,也恨南星阁。”他身体虚弱,说话间又重重地喘了一声,歇了片刻,声音却被身旁男人夺了去。独祀挑挑眉毛,俯下身,手指似有若无地抚过黑色的花纹,丝丝渗出的妖气被恰当吸收。“南星阁已经被解散,你现在也并非是捉妖师,想点好的吧,小少主。”
闻言,贺温祺顿了顿。
“这花纹里面满是妖气,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屋子里蓦地传来一声轻笑。独祀收回手指,语调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反了,你会活很久,活得和我一样长。”
贺温祺一下就听出了问题,虚弱的气息里带起几分慌张,“和你……”在南星阁历年的记载中,寿命短的妖族能活三百余岁,长一些的能有七八百岁,至于再往上,便已不在南星阁的范畴里。人岂能和妖族同寿。他一时间没想明白,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件事。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独祀伸出分叉的蛇芯,舔了口空气回去,不紧不慢,“我算了算,有点亏本。我替你杀贺岩,又用了这么多妖气帮你,还将你带来这里救命。”男人的瞳孔中,映出贺温祺有些错愕的脸。他轻笑一声,拖长了强调,“害怕什么,我所求的很简单。”
贺温祺从小听南星阁规训,认为妖族惯会谎言。他认识这条蛇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简单”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失落的神情在独祀脸上一闪而过。
男人眉毛挑起,“欠我的妖气,就用你的身体慢慢还。怎么样,很有诚意吧?”
这次笑出了声的人是贺温祺。
他轻咳两声,费力咽下涌上的血沫,直愣愣看着竹子做成的天顶。十三年前,他和独祀做过一次交易,那次他的目的只有贺岩的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的确很有诚意,独祀所求,从未改变。
“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离开不妖气了。”贺温祺后知后觉,慢慢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古怪。
独祀解释得有些轻描淡写,“瞧你说的,你只是离不开我而已。”
病床上的人蜷起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刻,忽地又问了一句,“那我还算是人类吗?”
独祀笑眯眯的,凑近了不少。“不算,你想当妖吗,我可以将你变成那种——带着尾巴的小妖。”
贺温祺把头扭向另一边。
过了好一会,屋里又冒出一句。
“你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