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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好?”
他起先还算配合,这会举得胳膊发酸,肩膀都垮了下来。
“这婚服啊,一毫一厘都差不得,才是完美无缺。”
他小声道:“阿婆,我们两都是男的,不会还要掀红盖头吧?”
三个成衣匠一听都乐开了花,那最年长的用准绳戳了下他的脊背,“挺直了,你要是想掀盖头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家郎君同意。”
苏殷脸上有点泛红,掀亓容的红盖头,还有这种好事?
“谷主!”
外头传来言婼风的声音,苏殷正站得腰酸背疼,嘴上喊着“师父来了”,脚底抹油就溜了出去。
亓容见他猴儿似的窜出来,笑道:“都量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跑急了,苏殷的心脏一阵猛跳,他停下来顺了口气,才道:“没呢,早知道成亲这么麻烦,还不如跟你喝杯交杯酒算了。”
这话逗得言婼风几人捂嘴直笑,碧烟睨了他一眼,“这交杯酒可是要拜好天地,送入洞房,掀了盖头才能喝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小少主。”
亓容把他的碎发别到耳后,“快进去吧,量好了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苏殷雀跃地抬头,眼前亓容的面容却花了一瞬,紧接着乏力感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亓容适才还温柔的眉眼变得仓惶而无措。
“殷儿?你怎么了?”
他愣了愣,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空荡的山谷之中,所有传进耳朵的声音都带着回声,在脑海中撞来撞去。
鼻下有点发热,他伸手一摸,满指的鲜红。
“殷儿?!”
“临羡!临羡!”
苏殷低着头,看着滴在脚边的血花,听着亓容焦急的怒吼,胡乱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没、没事……”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海中的嗡鸣声驱赶出去。他被扶到了椅子上,眼前却越来越花。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担忧地看着自己?不过是流了点鼻血,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他隐约看见临羡又拿出了那个青花瓷纹的脉枕,想要调侃几句,可钝刀拉肉般的痛楚漫上心尖,一开口就是一声痛哼。
指尖的温度飞速消退了下去,亓容拍打着他的脸颊,可他却再也无力开口了……
这变故突如其来,上一刻苏殷还满心欢喜地追问亓容要带自己去何方,下一刻就脸色惨白地躺在了床上。
他的灵魂像是被拉进了一片虚无之境,那里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冷和黑暗。他就在这无边孤寂中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渐渐恢复,他看见了十里红妆,延绵不绝,听见了敲锣打鼓,欢声笑语。
他立在堂中,身边站着个一身红袍的男子,正是亓容。
自己和亓容要成亲了吗?是啊……自己和亓容要成亲了……
司礼唱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他跟着亓容一起弯腰敬拜。夫妻对拜后,迟迟听不到“礼成”二字,他疑惑地抬头,却是风云突变。
绣花红袍,灯笼牡丹,统统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白马素车,和漫天飘零的冥币。
檀木棺椁前的丧幡迎风而舞,他在遍地缟素中,看到了亓容赤红的眼。
怎会如此……我明明还活着……
心脏像被什么痛击了一下,苏殷猛地睁开眼。
“亓容……”
声音是许久未说话的沙哑,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亓容的寝殿。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自己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他张开五指,又缓缓握紧。四肢依然酸软无力,可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亓容,一刻也等不了了。
春凳上放着粥点,他用手试了试温度,还微有温热,亓容应该离开没多久。
费力地穿好衣物,低头穿鞋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苏殷!你醒了!”
言婼风提着裙摆小跑进来,眼里满是关切,“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身上有哪里疼吗?”
苏殷摇头道:“就是有点累,师父呢?”
言婼风卡壳,端了粥点给他,“你睡了五日了,先吃点东西吧。”
对苏殷而言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个囫囵觉,做了个不大吉利的噩梦,没想到已经过了五日。
五日……他一拍大腿,“还好没把婚期睡过去,师父都要急坏了吧?他跑哪去了,我和他一起吃。”
他蹬上靴子就往门外跑,言婼风跟在他身后,支支吾吾地说:“谷主又去了忘川河畔……”
苏殷脚下不停,心下疑惑,“他没事跑那做什么?等等……他一直去?”
言婼风声音更小,“谷主性子闷,有什么事常会去忘川河畔走走。只是这几日……去的更勤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