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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殷见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察觉出了不对劲,“你直说吧,他做了什么?”
“他没做什么……”言婼风跺了跺脚,破罐子破摔不想瞒了,“你晕倒后,他就不愿再服用你的血,你又迟迟不醒,半月寒就复发了。他早前就出现过神志不清的症状,我们都怕他又开杀戒……”
苏殷脑子里嗡嗡的就只剩下了“半月寒复发”这几个字,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所有人都对病发的亓容避之不及,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找到亓容。他不能让亓容独自消化那些或暴戾或厌弃的情绪,也不想亓容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因为他们的婚事,整个无欢谷的树上都结满了红绸,连向来冷清的裴影宫也不例外。
苏殷掠过琉璃飞檐,穿过漫山红火,落身于离忘川河不足一里的地方。
俯瞰下去,忘川桥底栽着棵雌雄同株的银杏,两株合抱,亭亭如盖。枝叶相交处缠满了红绸,而在这片红绸之下,立着一点素白的人影。
苏殷走进了,才看见亓容弯着腰,把一盏盏祈福莲灯送入水流中。
河面上已经浮动着几十盏五颜六色的莲灯,有的顺流而下,有的则停泊在绿叶上,远远看去分不清是灯还是花。
这个距离就算亓容背对着自己,也会有所察觉。可当他又跨出了几步,亓容还是没有回头。
亓容只是兀自坐在岸边,一盏又一盏地点着灯。
“是我情不自禁才会吻你……”
白色的莲花灯飘进河里,晃晃悠悠飘走了。
亓容的声音很轻,可苏殷还是听清了,他浑身一颤,鼻腔泛酸。
那年中秋,明月朗朗,少女笙歌,他在浮满莲灯的忘川河前问过亓容。
“那日入药你为何吻我?”
记忆中是亓容隐忍的沉默,是自己落荒而逃的背影。时隔数年,他在同一个地方,终于等到了答案。
“是我情不自禁才会吻你……”
粉色的莲花灯飘进河里,晃晃悠悠也飘走了。
亓容就这么说一句,放一盏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无声流泪的苏殷。
手边的灯盏越来越少,桥底冷风肆虐,苏殷不知道这傻子放了多久的河灯,直到最后一盏淌进河里,他轻声询问。
“那日入药你为何吻我?”
亓容的脊背一僵,却摇了摇头,自嘲地轻笑了一下。从身边捡起一片银杏叶,放入河中。
“是我情不自禁才会吻你……”
说一句,放一片。
说一句,放一片。
就像是笃定了苏殷不会出现,就像是,在赎罪……
就算是无欢谷的弟子,大家也都害怕谷主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大开杀戒。可这个叫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却躲在桥底,一次次放着灯祈福,一遍遍回复着他当年的疑问。
苏殷难受地快要无法呼吸,他坐到亓容身边,抓住亓容的手。
“师父,那日入药,你为何要吻我?”
手中的腕子清瘦冰冷,轻轻颤抖,修长的指尖上是乌紫的颜色。他双手拢住亓容的指尖,想尽力把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师父,殷儿在问你呢,那日入药,你为何要吻我?”
亓容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回魂般看向苏殷,抬手摸上他的脸颊。
“唯有长相守,无有憎别离……你答应过我的……”
苏殷偏头在他的手心吻了一下,又合在掌中暖着,“嗯,师父还没回答我呢。”
语毕,他就被掠去了呼吸。
亓容的唇有些干燥,有些颤抖,合着咸咸的泪水,叫他心悸。
“是我情不自禁……”
亓容在唇瓣分合的间隙低声回应,他的吻带着视若珍宝般的小心翼翼,在苏殷的唇上、鼻尖上、额心上一一留下印记。最后又一寸一寸地,吻去他的眼泪。
“是我那时就,心悦于你……”
苏殷又哭又笑,也不能只怪亓容当年闷哼不吭,他们之间横亘着家国情仇,产生这样的情愫,亓容应当也和自己一样担惊受怕过吧。
他把脸埋在亓容胸口,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亓容的衣服上,瓮声瓮气地说:“一直和我说谨遵医嘱,我不看着你,你就不喝血了?”
亓容捏了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既然无用,以后也不再喝了。”
“什么叫无用,你看这才几天,半月寒就复发了!你要是不想要我的血,我也不要你给我疗伤!”
“殷儿,倘若有一天我不认得你了,你当如何?”
苏殷脸色还有些苍白,听后痴痴地笑着,“谷主大人,你这问题至少问了我三遍了。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一个大傻子,我也认命了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