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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双漫不经心的,像在看什麽可笑的丑态一样无谓又好笑的眼睛与夏邻星对视。
“签名?”
“……对。”
“给我吧。”
一只雪白的手翻向上,骨节分明,夏邻星匆匆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把那两本杂志和早就準备好的笔放到对方手上。池旌签得很快,并没有任何要多留的意思,刷刷几秒结束,把杂志递还给夏邻星,然后是那只笔——
他冰凉的指尖碰到夏邻星蜷缩的指腹。夏邻星狠狠颤抖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
在所有人都听不到的地方,拍摄现场最中央,夏邻星站着,觉得自己听不见任何东西。
除了池旌的声音。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把手机递给你。”
“告诉你,我叫做池旌。”
他擡起眼睛,看着在目光里全身僵硬,如遭雷击的夏邻星,笑了一声:
“夏邻星,”他贴近,说:“我以前真的好喜欢你啊。”
晚上做片场的收尾工作的时候,夏邻星看起来心不在焉。
他拿道具的时候没有注意,上手才狠狠“嘶”了一声,指尖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口子,不深,细线一样的伤口。
他失神地看着那个口子,感觉它在不断扩张、放大,变成深渊一样的野兽的口,露出獠牙,即将把自己吞噬。
他把手收了回去。
旁边有人过来喊他:“邻星!”是一起留下来收尾的人,和他说这边差不多结束了,但今天负责旁边休息室的人有事先走了,可不可以拜托你过去看看?
夏邻星听清了,没多想,嗯了一声,走近休息室的时候才猝然想起来这是池旌的休息室。
他站在门外踟蹰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犹豫不决,但这个点池旌应该已经走了,夏邻星最后还是进去了。
里面果然已经没有人了,灯有一盏没有关,夏邻星默默走进去关上灯。很干净的休息室,没有任何貌似私人的气味,也没有什麽能拿出去证明是“池旌”的物品。
在把几瓶倒下的矿泉水扶好的时候,夏邻星听到了一点细碎的声响。他皱了下眉,首先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九点四十一分,没有新消息。
不是自己的手机。
夏邻星开始绕着房间看是不是有遗漏的运动手环之类的物品,他慢慢走,一点点靠近声源——
不是手环或者手表。
是一部手机。
亮度调得很低,音量也不高,所以这麽久夏邻星才看到。落在沙发的缝隙里,夏邻星艰难地搬开垫子伸手去拿,慢慢拿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想确认是谁的手机…
他顿在原地。
头脑一片空白,后颈渗出一点冷汗,缩小的瞳孔里倒映出这小小长方形上流动的画像,一段播放的视频,本来不该有什麽稀奇,也不该有任何值得动容的地方……
如果不是夏邻星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话。
他看到自己看起来还尚有几分青涩和圆润的下颌,锁骨深深凹陷下去,因为沉浸,脖颈漫上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在雪白的皮肤下透出一种生涩的色.情。
镜头下移,一段模糊的腹肌曲线一闪而过,上面按着一只漂亮的手,修长分明,因为用力而爆出几根青筋,迷人得不可思议。
夏邻星忽然被拖回七年前的某个夜晚。
“我可以拍吗?”那个七年前的人俯下身,在他耳边喘息:“录一小段、不拍到脸,好不好?”
“为、什麽?”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这麽说的:“有什麽——好拍的、”
对方不说话,俯身在他颈窝上蹭,柔软的头发蹭得他发痒,可此时身体的别的感受让他无暇顾及这点痒意:“想纪念…”
“想永远记得这一刻,”七年前的池旌,用柔软得要命、爱意快漫溢出来的声音说:“想永远记得你。”
“永远…像这样,和你在一起。”
谁能够对那样的池旌说不。
可夏邻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僵硬地拿着那个手机,听着里边自己还带着一点未完全成熟的嗓音柔软的哀哀的呼吸,还有池旌重複的,呢喃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爱语。
为什麽?
夏邻星呆呆地看着,足足五六分钟,视频濒临尾声,然后画面一转,又开始循环往複。
为什麽?
时钟开始走向“10”的位置,休息室外的收尾工作快要结束,夏邻星能听见有人聚在一起商量要不要去吃点东西的声音,休息室内安静得像是无人的雪原,除了手机中多年前的呼吸声,什麽都听不见。
为什麽?
锁舌转动,开门的声音,和屏幕中夏邻星一声短促的尖叫重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