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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邻星至今记得,他当时发的是:
“今天的晚霞好漂亮。”
他这麽写,配上这张图片,忐忑的手指摁下发送键,寄给他当时一见钟情的爱人。
夏邻星蹲下身。
他一张张地这些相片收拢,叠在一起,顺序不知道是不是乱了,但夏邻星无暇顾及,他努力保持自己不要颤抖,对齐每一张的边沿,然后打开柜门,他轻轻把照片放回去。
然后他看着玻璃倒映出来自己的脸。茫然,失落,惊讶,落寞的脸。
……夏邻星在想,自己这麽多年,到底做了些什麽呢。
池旌是在晚上七点的时候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全然暗下来,晦涩地挂着,伴随着池旌的脚步流淌进这个小小的房子。他走进来的样子没有什麽异常,面色平静,什麽都没有拿,看到缩在沙发上的夏邻星,也没有说什麽,只是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又倒了一杯,放在茶几上,敲出一声轻轻的响。
“我们谈谈吧。”
对着擡起脸来的夏邻星,池旌这麽说。声音平淡。
-
“谈什麽?”
夏邻星问。
池旌没有马上回答的意思,他自顾自坐到餐桌前,夏邻星就不得不站起来,端着池旌刚刚放过来的水,坐在池旌对面。
水是热的。
夏邻星不合时宜地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重複了一遍:“谈什麽?”
有什麽好谈的。要谈分手吗?夏邻星以为自己早就单方面对池旌宣布了这个决定,分手就是这种东西啊,不需要两个人同意,只需要一个人下定决心。
谈原因?夏邻星即使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说得出口。
谈补偿?……事到如今,他还有什麽能赔给池旌的?就算夏邻星能给,现在的池旌还能看得上麽。金钱,身体,爱情,他的一切在池旌面前,都是一种廉价的东西。
夏邻星想,唯一可谈的,是这次池旌突来的发疯。他试探着问:“你带我回国到底有什麽事,如果没有的话,我——”能放我走吗?
咔。
玻璃杯底撞到餐桌上的声音,打断夏邻星的话,池旌擡起头,目光比毒蛇阴森。
“并没有什麽事。”他说,“只是想谈谈这个。”
池旌用右手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亮起,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推向夏邻星。
“这个,”池旌说,“你知道是什麽吗?”
夏邻星困惑地看着池旌拿出来,然后没想什麽,随意地低下头——
只一刻,他就冻住。宛若结冰。
“……这个,”半晌,夏邻星才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话语:“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屏幕上愕然是一幅熟悉的画面,夜色里两个少年拥抱在一起,目光相触,呼吸近得像在接吻,搂抱的姿势无论怎麽解释都不够清白,放在旁时并不会有人在乎:如果不是上面其中一人的侧脸明明白白是池旌的话。
而这张照片,夏邻星七年前就见过。
在陆思茗寄来的信里。
“你知道吗?”池旌的声音并不意外:“还有几张,你还要看吗。”
夏邻星面色惨白,他滑动了一下,果不其然,在后面看到其他照片,他擡头:“你到底从哪里拿到的?”
“这重要吗?”
“这很重要!”夏邻星终于忍受不住。他站了起来,身体甚至前倾,难得主动靠近池旌:“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被别人知道就——”
“就怎麽样?”池旌反问,露出一个让夏邻星不可置信的轻轻的笑:“夏邻星,别人早就知道了啊。”
“这些照片,今天下午三点,被一个很有名的账号发了出来,一分钟就有人发给我了。”
池旌拿回手机,看着夏邻星变成空白的脸色,“夏邻星,你知道怎麽回事吗。”
夏邻星像枯死的树一样僵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变成一个生鏽的木偶,关节全部卡顿,只能一僵一僵地低头看池旌,发出来的声音沙哑低涩到自己都不敢信:“……你说什麽。”
“我说,”池旌擡起头,直视夏邻星的脸:“全世界都知道了。”
夏邻星坐了回去。
他的目光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手指几乎在痉挛,可这麽多年下来如何假装平静早就是夏邻星学得最烂熟的技能,他很快让自己的面色冷静下来,努力撑起自己,想让池旌马上把他的手机还给他,想着说不定还能做出什麽补救…
但池旌说:“这就是理由吗?”
什麽?夏邻星茫然地擡起头,手已经擡起来,做出讨要的姿势…
“这就是你抛弃我的理由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