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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走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穿着皮夹袄子,腿上套红花棉裤,手里拿着水烟袋咕噜咕噜吸。见了辛楣,问道:“来佃房子的?”见辛楣点头,又问,“府上多少人——我这房子不租小孩。”
辛楣道:“只有两个大人,没有小孩。”
房东点点头,哦一声,又问:“先生贵姓,在哪高就?”
辛楣含糊说自己在机关上班,房东吸口烟哈哈笑道:“机关也有很多种嘛,我有亲戚也在机关上班,工作轻松,可是赚的并不很多。”
辛楣想,看房倒麻烦,还要盘问赚钱多少,赚的少了怕是还不够格做佃客。可是这环境实在好,于是耐下性子说:“房子可以引我看看吗?”
房东像是刚想起来他还在门外,这时才侧身让辛楣进来:“这几间都是,我计划回老家,房间就閑置了,都是刚装好的,顶新。”
他引着辛楣往里走,上了台阶,推门用烟斗推开门指指里面:“都是顶新的。”
辛楣朝里面看,屋子里分前后间,中间用屏风挡着,红木地板,家具也都是新的,房子都开了窗,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光线很足。
辛楣对这房子很满意,暗自想如果价钱合适就租下,于是问起价格。
房东抽口烟道:“都是朋友介绍来的,我也不好多要,这样,每间屋子算你一个月两百块钱,我们重庆规矩,房子按季佃,一季三个月,先交,另交押租两个月,我预备回老家,三间屋子你都可以租了去。”
辛楣道:“三间屋子,三个月就要两千七,再加上押租,两千四百元。要交两千四百元才能搬进来住,我也只是一个小职员,给机关办事的,哪有这麽多钱吶。”
房东用烟枪敲敲门道:“我这都是顶新的,家具什麽的也都有,何况还有屋后的防空壕。租金是贵了点,但这是算了防空壕之后的价钱啊。”
辛楣还有些犹豫,他看过房东说的防空壕,不过是在山脚下开了个洞,不过丈来深三四尺阔,进门扭开电灯就一览无遗,没什麽特殊,装不下几个人,但也算安全。
“现在日本人打过来,隔三差五就搞警报,买房子最好就是买这种带有防空壕的,这样也不用费钱再买那一堆证,出什麽事在家门口就能躲。”
辛楣有些被说动,母亲年纪大了,如果日本人打过来,肯定要拉警报,每次往防空壕跑,要每日带着证,多有不便,再者总跑那麽急,母亲身体怕吃不消。
房东见他有些被说动,又道:“我这条件够好了。这样,你是冯先生介绍来的,人不会差,押租就按一间屋子算,收你两百。”
辛楣两千积蓄还是有的,况且对这个房子还算满意,懒得继续找,答应下来。
签完契子,交够钱,终于解决一桩事,辛楣长舒一口气。回程路上思考,这几天就把东西搬过去,顺便多置备些物件,过些时候找个靠谱点的老妈子,还有找几个用人,母亲接来生活也方便,还要抽时间好好拜访付世伯道谢……
租的房子离付家别院并不远,开车十分钟的车程,辛楣犹豫下车,正思考进门碰上付小姐该如何跟他道别,门房认出他的车,开门时告诉他:“赵先生,刚才有个自称您同事的人过来找您,知道您出去,等很久,怕是有什麽急事。”
辛楣奇怪道:“礼拜六能有什麽急事,那人有说姓名来意吗?”
门房讲了个名字,确实是机关里的,又说:“没讲原因,只是说很急。”
辛楣道:“知道了,我给机关去个电话。”
电话拨到办公室,半天没有人接电话,好一会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里是国防最高会议外交委员会,请问您有什麽事?”
电话本来有电流声,加上那边似乎很吵,声音几乎要听不清楚,辛楣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道:“我是赵辛楣。”
电话那天顿两秒,然后听见接电话那人声音小了一下,似乎是把话筒拿远,喊:“小宋,赵副主任电话。”然后回辛楣道:“主任稍等。”
第八章张国庆
小宋是辛楣办公室的小委员,平时最擅长跟在各种领导长官身后奉承递烟。
特殊的一点是他格外有毅力——一有时间就守在与他不相关的会议室门口,专心等领导开完会出来,接话,递烟。平时也是事无巨细,想领导所想,想领导所未想。如此积极露脸,以至于许多领导都认识这机关里有这麽个“小宋”。平时有什麽小事顺嘴也就吩咐给他了,小事他事事办得明白,但领导心里也有谱,知道他什麽人,平时笑嘻嘻叫小宋,真遇着什麽升迁加薪之类的好事却也不会想到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