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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楣端起茶杯,借喝茶挡住脸仔细观察他神情,感觉不出什麽。张国庆笑眯眯的,并不着急,似乎也没有隐瞒什麽。
辛楣想了想说:“并没有什麽急事,但是刚才有人通知我防共委员会的人又来了,而且他好像,好像说要找——你。你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吗?”
张国庆听他这麽一说,神色变得严肃些,却也不着急道:“防共,他们能有什麽事?再者,既然是找我,怎麽电话打到你那里去了?”
辛楣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看张国庆似乎在思考,辛楣加紧又问:“老张,你知道这防共委员会到底来干嘛的吗?上次来了一个星期,说是跟什麽军统有关系,什麽没做,卷宗倒是找了一大堆。这次又是要干嘛?”
张国庆看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进屋取来几张报纸,铺开在桌面上指给辛楣看。
是大约半个月前的日报,版头几个大字写着《达州告急》,顺着张国庆手指方向,看到几排小字,辛楣大致看了一下,似乎是什麽十四军在穿封锁线时不幸被驻守的日本人发现,把运输的几百只枪缴了,倒是没提人员伤亡。
辛楣没太懂,疑惑看张国庆问:“这和防共的有什麽干系,枪是日本人抢的。”
张国庆笑着说:“听说你在报社工作过,你应该知道,枪是日本人抢的,但日本人可未必抢了枪。”
日本人未必抢了枪?这句话和前面一句有什麽不同吗?日本人抢的东西还少吗?
辛楣看到张国庆那张笑脸,突然想到什麽。
日本人抢的东西不少,战争时候局势最是乱,这枪可以有很多去处,可以是卖了,私藏了,甚至交给——
抗日时候按理说应该统一战线,不过在重庆这麽久,看政府想法显然不这麽认为,最后一种情况在他们眼里说不準比交给日本人还严重。是了,要不然去年怎麽突然成立了防共委员会。
张国庆表情讳莫如深,看来知道不少。如果真是因为那批枪,事情恐怕要严重了。可那些似乎跟军统,稽查处之类的有关,责任怎麽最后推到他头上了?
辛楣想了想他和林志鹏的几次对话。
第一次就急着打探他的关系,恐怕从那时候起回答就对他不利。不该和他讲师兄的关系,从那次反应来看,林志鹏应该是想知道他的后台,他没有解释,恐怕在林志鹏眼里,他现在无权无势,最是好做替罪羊了。上星期防共找的还是林志鹏,怎麽会突然找上他?该死,怕全是那林志鹏做的好事,好好好。
辛楣心里想事。张国庆看他道:“你这麽过来问我,我倒是觉得那防共委员会找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了。”
辛楣道:“您倒是并不着急,如果真是因为那枪的事拿人,只怕光是钱解决不了。老张,你準备怎麽办?”
辛楣刻意没有讲“如果”,想听他的解决方案,结果张国庆道:“还能怎麽样,我在这重庆无权无势,又没有人脉,只能跑路了。”
辛楣疑惑张国庆诓他,他都这麽说了,竟然还是不着急,看上去也并不是準备逃跑的样子。又听张国庆道:“但是,听你这麽一问,一讲,我倒是觉得那些人不是来找我的,倒像是来找你的。”
辛楣干笑,口上说:您说笑了,心里却道:这老家伙道是敏锐。
第九章张国庆
多说多错,辛楣不敢多留,起身準备告辞,瞧见茶几上摆在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并排站着,是张国庆揽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膀。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换个衣服就能进看守所了。
辛楣盯着看,嘴上告辞,顺便问:“这照片上是您的儿子吧,看上去年轻有为,在哪里高就?”
张国庆顺着辛楣目光看,回答道:“啊,那个。那是我孙子,不成气候,开了个小酒厂没什麽利润。”
辛楣吓一跳,张国庆年龄比他想象还大——孙子年龄几乎要和他一般大。该死,果然多说多错。不敢再说话,慌着走了。
老吴载着辛楣往付家别院去,辛楣还在想张国庆的话到底什麽意思,没什麽人脉所以跑路?这是在暗示他找关系搭人脉?
笑话,亲戚朋友全在上海,哪里来的关系?靠酒场上认识的奸商贪官吗?本来工作是浦丰林推荐,出了这档子事该有他出面最合适,偏生几个星期一直没有师兄消息。
如何是好?难道又要走?从三闾大学已然走过一回了,不到一个整月又要再走,说出去脸要往哪里搁?何况真要逃了,岂不是做实了罪名,真成□□了?
这张国庆倒是可恨,着急时刻还拿他寻开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