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跟随您来中原的司机您忘了吗?上个月您说平成待得难受,想换换地方教书。”
“是了是了。”辛楣重複道,他倒第一次听宋科长自称司机,可是没工夫稀奇,他现在只想问自己该是教哪门的教授,可是没问出口,突然看见门口簇拥着进来一个中年人,那些躺床上呻|吟的伤号全问好叫他刘团长,赶忙噤声。
刘团长进来后一样颔首问好,嘱咐伤员休息,然后就直奔辛楣床前,朗声道:“赵辛楣同志,你可算醒了,真是大喜事。”
辛楣道:“请问你是哪位,这里是……”
刘团长道:“你这司机同志没有告诉你吗?我们是太北抗日根据地一二九师的,我是三团的团长刘国新——”
辛楣讪笑:“我这位司机师傅脑子不太灵光。”
刘团长肯定道:“这话可不敢说,但是你这位师傅确实不怎麽会表达。”
他眼睛紧盯着辛楣脸道:“我问他‘你们从哪里来?’他答了半天说什麽什麽大学,讲半天,我又问‘他是做什麽的工作的?’他又是犹豫半天,吓得我以为他是中文讲不利索的鬼子,差点给他枪毙了!”
周围人都笑,辛楣也笑,躺床上忍不住默默流汗。想自己不知道睡了多久,恐怕这时间里能闹出来不少事了,赶忙道:“他就是那样子,别人一问话就答不上来,跑司机这麽多年还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瞧他样子连自己干什麽都说不清,莫不是跟着我这麽多年甚至不说明白我是做什麽的罢?”转头看小宋“——我问你,你是怎麽和刘团长讲我工作的?”
辛楣打定主意装傻,无论刘团长说出什麽都反驳说是小宋人傻不清,这样倒可以圆回来。
刘团长回道:“他讲你是教政治的,可是自己讲着又说不对,道自己也不清楚——”
辛楣道:“他这样讲的?奇也怪哉,我和他讲了许多次我是教外文的他记不清,偶然和他说代了一节政治课他倒是记得明白。”
小宋配合着憨憨笑,刘团长紧盯着辛楣脸,看不出什麽,也笑起来道:“你这司机同志其实倒也有趣——”
氛围终于轻松一些,辛楣这才想起来问自己的腿。
刘团长道:“你这腿倒是不打紧,医生说处理得很好,再过些时间就能痊愈,昏迷这麽长时间大抵是失血过多,你还年轻,恢複能力强,不会有什麽影响的。”
辛楣点头微笑,不敢多说了,只盼这团长快些走,小宋却道:“刘团长,我想什麽时候把赵先生搬离这医疗所,总占着这床位太麻烦了。”
刘团长旁边的护士接话说:“这得瞧医生怎麽说了,可能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刘团长点头:“是,得听医生的,医生叫走就走,医生不叫走我说了也不算啊。”
小宋瞧辛楣眼色,替他送了刘团长出去。
虽然醒了,可是辛楣不敢轻举妄动,总怕多说多错。好容易又挨了两天,终于出了简陋的病房,住进了更加简陋狭小的小矮房。虽然也算不上舒服,好在终于能说话,从小宋那处问了些信息。
大抵知道了自己现在在焦作,离原先目的地说不算远,可是以辛楣现在情况想去恐怕难如登天。出发时候随行的科长部长小队长全部失蹤,且离原先被炸地方已有几十公里,现在恐怕没有本事去找。
辛楣听着小宋讲,越听越是心惊,原先只是想离开重庆躲风头,这下子陪同官员少了大半,直接回重庆就不仅是无法和岳父交代的问题了——何况他现在回不去。
第 50 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天里辛楣一直在床上躺着没法子做事,全靠宋处长每天外出做些劳动,然后两个糙汉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辛楣每天躺在冷硬的粗布被子上,吃着粗糠野草,日子过得好不痛苦。宋天仲每天回来都给辛楣带些消息,全是哪里打仗,哪里捐粮一类没什麽用的消息。
每天睁开眼就是发呆,倒有时间思考人生,辛楣于是回忆自己在重庆辉煌的成就,思考下一步究竟怎样。
辛楣已经打定主意先这样留在河南,虽然生活环境差些,但是少些官场纠纷,也算是一种度假,等呆够了可以酌情回上海、香港……无所谓什麽地方再待一段时间,最好能在重庆失联半年——这样子母亲或要担心,可是没有办法,总要先糊弄好付国清。
辛楣把想法委婉告诉随行的宋处长,劝宋天仲可以先回去重庆。宋处长跟了辛楣两年,这时候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当然不肯走,深情表示要和赵科长同生死、共患难,赵科长感动流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