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楣讲的时候看着鸿渐表情。鸿渐表情已经有所缓和,像是要笑,却严肃说:“你哪来读书少,啊呦,这话说出来不知道还以为你讽刺大家都没有文化了。”
邱政委见两个人说小话,凑过来问:“什麽没有文化?——两位教授不要总是自己讲话,倒和我们都一起说说,我们也听听你们文化人的交流。”
辛楣忙说是自己自谦,引着政委过去继续和那几个顾问说笑,鸿渐跟在旁边也听着,开始还附和几句,过一会又开始发呆。辛楣余光看见,侧身把鸿渐和其他人挡开视线,暗想自己这样的好兄弟哪里找,两人的工作竟变成他一个人操劳,等下回了屋定要好好问鸿渐罪。
中午回去的时候小宋不在,房里只有那个男学生在收拾东西,辛楣还不知道他名字,于是侧身让鸿渐先进去,避免打招呼麻烦。
鸿渐进去了问:“龚铭同学,你在找什麽?”
刘龚明和两个教授问好,又趴下去继续翻抽屉,说:“找我整理的那个本子,邱政委开会要用。”
辛楣吃了一惊:“又要开会?那几个美国来的军事顾问会到场吗?”
刘龚明想起什麽直起身:“会到,邱政委说想让美国来的同志也感受一下我们‘□□运动’的模式,还说托我转告二位教授务必到。”
辛楣有些头疼,现在还真是给人当便宜翻译来了,竟一刻也休息不得,问:“什麽时候?”
“明天,每周开会都是周一的中午。——对了,今天下午邱政委和几位顾问还有事讲,不过我也会些英文,邱政委请两位今天好好休息,说这几天辛苦两位。”
鸿渐奇怪道:“你也会英语,倒没听你讲过。”
辛楣则吓一跳,暗自思考在屋里有没有自作聪明和鸿渐用英语讲过什麽不该说的话,想了想没什麽印象,于是笑说:“原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学的是俄语,想不到你这样博学多才——鸿渐,你带的好学生!那就替我们谢过邱政委了,明天开会我们一定準时到。”
沉默送那学生出了门,辛楣终于松了口气,道:“你这些学生真是各有性情,来了沁阳一个月,我根本没见到他们几面——还说自己不老,我看咱们两个是真的老了,瞧他们年轻人多麽有精神,每天不是忙这个就是做那个——什麽舞刀弄枪、舞文弄墨全在做,多麽有活力。”
辛楣向来只有让别人羡慕他的份,这麽说当然不是羡慕学生年轻,只是感慨这学生实在是过于积极,自打到了这小山脚下就没见这个刘什麽的学生清閑过一天。
“现在学生应该都是这样,我在国外留学时候也总看到有学生游行。何况来的这几个都是积极学生里最积极的,你当然觉得有活力——刘龚明在学校时候就很有名,每天开演讲,办募捐都有他,我记得他好像是山城的,有时间你们也聊聊,怀念一下回不去的重庆官场。”
辛楣和鸿渐说过不回重庆的原因,转头看,果然看见鸿渐在暗笑。辛楣想起来在重庆看到其他朋友喝酒情形,心思一动,揽过鸿渐,一只手按着鸿渐,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道:“好你个小方,我没问你,你倒来打趣我来了。我回不去重庆複职该沉思,你有什麽要沉思的,今天发呆一路——”
半天没见鸿渐反应,辛楣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太用力把鸿渐捏死了,赶忙又把鸿渐捞出来看,却见鸿渐脸和眼睛都通红,也不说话,撇嘴看着辛楣。
辛楣没料到这样,可是心里感觉很奇怪,并不觉得愧疚,倒想看鸿渐委屈。辛楣被自己想法惊到,唾弃自己怎可这样捉弄朋友,忙道歉道:“我方才鲁莽了,你没受伤罢?”
鸿渐深吸一口气,头偏到一边不说话。
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告诉辛楣,这时候应该岔开话题,然后转移目标,分散他的情绪。可是从自身讲,他却想继续开玩笑,想看鸿渐反应。
这纠结像是在做官时候在长官骂人时抑制住沖动,然后说:是的没错,可是又比做官还要难抑制。这样对抗诱惑的感觉倒像是犯了烟瘾——他自从到了这地方就强制戒了烟,八路军里也有抽烟的,辛楣最开始试过几次,可是味太呛并不喜欢,再没抽过,这时候倒突然想念自己的烟枪了。
辛楣敛眉,最后赶在鸿渐疑惑看他之前说:“你这样爱脸红,倒真像苏文纨说是寒暑表了——到了这好像没这麽说过上海的事了,真是奇怪。”
鸿渐果然不再生气,顺着他说,是了,不知道上海那些朋友怎样。
鸿渐说的兴起,很快忘了刚才事,拉辛楣道床上坐着聊苏文纨,又聊到三闾大学——辛楣突然说:“我有点想抽烟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