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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被他追着说有些不好意思,拂开辛楣揽他的手,到旁边帐篷去。
小宋这几天一直被打发跟着方先生,这会子也下意识看辛楣一眼,準备跟上方鸿渐,谁知赵先生却招招手让他过来。
“赵先生,什麽事?”
“你让大家赶紧收拾收拾出发。”
小宋也不多问,只说:“村里一点粮食也换不到吗?”然后去找村长一家。
辛楣站在原地回忆。刚才在村中树下一群人围着声音不算小,辛楣隐约听见报官。可是在这麽乱的地界,哪怕饿死人暴尸荒野也没有人在乎,难道是鬼子打上来?又或者有饿昏头的难民来屠村?
辛楣不敢再留,本来只是逃荒去洛阳,到底不想真的出意外死在半路。左右他们本就急着赶路,早些出发倒也合适。
村长一家开始收拾东西,生的火全部灭掉,一路跟着走来的村民看村长家收拾,也跟着準备。
鸿渐把被子卷起来放在车上,问辛楣是不是知道什麽,为什麽这样着急。
原先不是还说要派多一些人去村子里查探,现在又不去了?
快要出发,鸿渐离开人群找了个小坡上厕所,正準备回去,却见小路上提提踏踏跑来一辆驴车,和其他逃荒的灾民不一样,他们看起来穿着体面,而且并没有带粮食,车上除了两个中年男人,一个麻布袋子都没有。
鸿渐有些好奇,看驴车驶近往旁边躲了躲,赶驴的大叔鞭子高高挥起,卷起地上的尘土。
鸿渐已经离土路有些距离,可那赶驴人像是成心一样,抡起鞭子朝鸿渐又猛甩一下,鸿渐只好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战区巡回法庭办案,都躲开!”
小宋跑来找鸿渐,忙问他怎麽样。
鸿渐问:“这是做什麽的,什麽法庭?”
小宋顺着鸿渐视线看过去,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也不晓得是哪一级的,这麽嚣张。”
等两人回去,小宋问其他人知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都说驴车进来村子,可是具体的没人知道。
鸿渐看着村口的方向,对辛楣道:“我想进去看看。”
“这个时候?”
辛楣环视一圈,想了想道:“我们躲在后面远远看一眼。”
回头对村长道:“我们进去一趟,一会就出来。”
阿玥听到他的话也要跟去,只有他们这一家吃得上饭的有精力关心其他,另一些人只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冷漠的回过头,继续赶路。
村长看几人好奇的样子,只好叹气道:“快点回来,我们还要赶路。”
——
仍然是早上的枯树旁,刚才遇见的三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此时端坐在树下,面前摆张桌子,身后放在随身带的唯一物件——一个半人高的,拆下来的政府徽章。
没有压人的衙役,村民自己擡上来一个被捆起来的男人,男人面黄肌瘦,颧骨凸起,看起来丧气鬼一样无神。
鸿渐几人赶到人群后面,来看的村民比早上还要多几倍,旁边的人看他们几眼,又转回视线,继续看前面闹剧。
法官一拍惊堂木,喝一声:“郑生楚!你罔顾人伦,吃食活人,你可知罪!”
人群骚乱起来,阿玥清楚听到这句话,惊异的捂住自己的嘴。
辛楣也皱眉,定定看了看人群中央的嫌犯,然后回忆进村时看见的村名记下来。
“我不认!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没有吃过人肉啊!”
人群中的男人挣扎着磕头,扭曲着不让人碰触。
法官面前一个稍年轻些的男人立刻道:“县令老爷,我全都瞧见了,他锅里还炖着呢,只教人拿来您一瞧就知。”
说着当真有人端来一口铁锅,走过时这锅还冒着阵阵肉香,不少人已经许多天没有饭吃,纵使已经知道这锅里是什麽,可还是忍不住紧盯着吞咽口水。
阿玥看见旁边人的动作,气味钻入鼻孔引起一阵阵反胃。小姑娘捂住口鼻还是觉得恶心,忙跑到墙根下,扶着墙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辛楣忙去看鸿渐,见他也是同样捂着肚子面色发绿,拉着他的手往后站远了些,担忧道:“不要看了,我们回去吧。”
鸿渐抿唇摇了摇头,眼睛仍看着那处。
没办法,辛楣也只能跟着看。
铁锅已经擡到了三个法官面前,指证的年轻男人走上前道:“这就是证据!”
说罢拿起手边的棍子,竟是要把东西挑起。
辛楣捂住鸿渐眼睛,呼吸一窒,看见了此时难忘的场景——一节小小的手臂骨节被男人的动作挑起,骨头一端隐在漆黑阴影里,另一端五根小手指轻轻在空气里晃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