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扬却摇头:圣上派的都是禁军,从来没提过鉴察司的名,连我父亲都不知道,这罚鉴察司因何而来?
李霁娴皱眉:那是为什么?你难道知道?
方靖扬道:我自然不知道,可我猜,只怕福微公主殿下逃婚的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长姐就是自己要走的,我比你清楚。
方靖扬却摇头:不,我是说,福微殿下之所以能在那么多人中逃出永安,说不定和鉴察司有很大的关系。
李霁娴瞪大了眼睛,一下捂住嘴巴: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嘘,殿下明白就好。方靖扬连忙捂住李霁娴的嘴,碰到她了,又忽觉不妥,赶忙不自在地将手放下来。
李霁娴也撇过头去,轻咳了一下才重新看向他: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方靖扬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道:殿下还记得我有个朋友在并州吗?
怎么?
他当时不是得知了福微公主的消息吗?他亲眼看见过鉴察司打扮的人出现在公主身边。
李霁娴虽然在宫里长大,性子单纯,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方靖扬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任她再没城府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方靖扬得到了这个消息,又告诉她,是怀疑宫里有内鬼。可是能动用鉴察司的人
怎么可能呢李霁娴摇头。
方靖扬压低声音:殿下,我知道此事实在匪夷所思,我也是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这么大的秘密,咱们两个人背着,迟早会出事,你有办法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吗?
李霁娴闻言却连忙摇头:万万不可,母后若是知道,父皇就会知道。我找皇弟商量。
小皇子?方靖扬皱眉,一个十岁小孩能懂什么?
李霁娴却道:皇弟虽然年纪小,但知道的事比我多,他府上又有幕僚,况且,他年纪小这才是优势呀,倘若他的幕僚不可信,由他告诉母后,可比我去说管用多了。
方靖扬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道:那往后怎么办,就要看殿下了。
李霁娴郑重地点头:放心吧,事关长姐,我会小心行事。
她说完便与方靖扬告别,转身欲走,只是才走出一步,又连忙折回来了。
殿下怎么了?方靖扬看着她又回来,莫名地心里一紧。
你带着我的玉没有?李霁娴问。
方靖扬顿了一下:我我忘了
李霁娴叹了口气:你怎么每次都忘,自打上次与你说过,都好几回了,回回你都忘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真的忘了方靖扬垂下眼帘,不敢看李霁娴。
李霁娴轻哼了一声:那你的我也不能给你,且在我这放着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着她过了玉华门,没再回头来,方靖扬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一块硬疙瘩,还是熟悉的手感,这才转身离开了。
*
已过立夏,从北江往南,进了锦州地界,便越发能觉得天气炎热起来。
远近山脉都是一片葱茏绿意,连官道两边都生出茂盛的草丛来。
道路上已经支起了卖凉茶的茶棚,路上的行人都戴着草帽,每到中午,总要停下来休息乘凉。
日头高升,总让人有种盛夏要提前到来的错觉。
季飞章坐在路边上,灌下一口水去,才觉得冒烟的喉咙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都一天多了,没有一点人影,大宁这么大的地方,真要找下去?
言旷坐在树荫里,摘下草帽给自己扇风:反正鉴察司是回不去了,不找公主又能干什么去?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展萧。
展萧却只是靠着一棵树坐着,目光似乎是落在前方不远的官道上,却仍旧一言不发。
言旷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季飞章近了些,拍了一下他,小声道:你说展大哥这是怎么了?虽然他以前也不怎么说话,可没觉得连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季飞章朝展萧那看了一眼,敷衍地笑了一下:他只怕是要惨喽。
惨?怎么惨?言旷一下有点着急了。
他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避人耳目找到潜浪城的神医为展萧诊治,捞回一条命来。
季飞章摇头:我一早就同他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还不信。那福微公主倾国倾城之貌,虽说逃难路上落魄了些,可他与殿下是朝夕相处,既是个男人,哪有那么容易独善其身?
言旷不解:可展大哥又不是那些好色之徒。
季飞章拍了一下言旷:你傻不傻,这和好色之徒可没关系,越是展萧这样的人,一旦动心,就越是覆水难收。
他说完,又朝展萧那里看了一眼,桃花眼中罕见地竟流露出一丝怅然:他压抑太久了,其实倒应该说,是公主殿下救了他。
言旷听得似懂非懂,他只是忧心忡忡地看向展萧,兀自喃喃道:难不成这就是为情所困的男人吗?
直接去锦州城。
他们两个人还在说着话,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才见方才坐在不远处树底下的展萧,竟然转眼就到了他俩这里。
季飞章耸了下肩:你怎么跟个魂似的,没有一点声音。
言旷倒是听到了重点:不找了吗?直接到锦州城去?
展萧负手而立,虽然脸色还算不得太好,但眼睛里倒不是那么死气沉沉了:已经一天了,她若真逃了,应该能到。
季飞章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直接去锦州守株待兔?可是展萧,你想过没,如今这里一方是朝廷的人,一方是西岐人,就算殿下没有被发现,这一路走去,人牙子、山匪,甚至随便一个起了歹心的人,都能把殿下带走。
言旷也皱眉:殿下终归是女子,女子若是独身一人,确乎更危险些。
她不一样。
展萧忽然开口,让言旷和季飞章都愣了一下。
季飞章撇撇嘴:展萧,你可真是我的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展萧看着前方隐隐有热浪开始翻卷的官道:她不是菟丝花,她的生命力,比我们最初所想的都要顽强。她既要去锦州,就一定会去。
季飞章和言旷互相看看,彼此眼中都有隐忧。
他们总有一种感觉,倘若再不找到福微公主,只怕展萧要先疯了。
走吧走吧,反正公主丢了的消息,我已传信回永安,宫城里应该还能拖一拖,等我们进了锦州,那不就是代王的地盘了吗?再逃,大约也容易些。
季飞章说着,戴起了自己的草帽。
言旷点点头,他们如今反正是离开鉴察司了,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展大哥把事做绝倒也有好处,大家都不会想怎么回头,做决定反而容易些。
只是他总觉得,那日展大哥大开杀戒,总有些报复的原因在,至于是报复什么,大约是鉴察司内部屡屡出问题,好几次都险些害了公主吧
*
锦州,代王府。
代王李烁接到属下查探带回的奏报,眼中萦绕浓浓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