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都是一个流落在外,还需靠乞讨为生的贫民女子。
而下一时,他们却听见展萧终于开口。
殿下,你还好吗?
那女子抬起头来,脸上蹭了不少灰泥,隐约可见小小的红疹,却目光清明,隐约含泪。
季飞章和言旷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人,鉴察司辨人之能自然出众,那女子竟真是公主殿下。
殿,殿下言旷感觉自己已经不太会说话了,你,你怎么
他想问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总觉得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话太过刺耳,可他此刻实在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自己震撼的心情。
虽然公主殿下自打逃婚后便总是一身粗布衣裳,但终归都是收拾妥帖的,有时甚至会无意流露几分皇室的尊贵威严。
如今这个女子,若非长相实在显眼,哪有一分能与尊贵的公主联系起来?
李忘舒看着展萧,眼里分明噙着泪,却没让那泪水流出一滴来。
她一语未发,转头便向小路另一边走去。
殿下言旷刚开口,立马就被季飞章拉住了。
他扭头瞪了季飞章一眼,季飞章却抬起下巴给他指了指公主离开的方向。
言旷看过去,便见展萧已经追上去了。
殿下,你要到哪去?展萧想拉住她,可李忘舒却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要到哪,与你何干?我又不认得你。
殿下,如今不只鉴察司在找你,西岐人也在找你,你自己就算进了锦州城,又怎么逃开众多耳目见到代王?
谁跟你说我要找代王?
整个锦州,唯有代王能帮你立足,属下虽是武夫,却也看过不少卷宗。
所以呢?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李忘舒!展萧抬手拉过她,不由分说固定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李忘舒想要推开他,可她的力气又哪能敌得过展萧,她挣扎着捶打在他身上,自己却反而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搂进了怀里。
李忘舒!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杀了我,等你安全了,你想要我几条命,我都给你。可如今虎狼环伺,目标全都是你,你让我怎么放你离开?
我就是被抓回去了,就是死了,也与你展萧无关!
怎么无关?是我带你离开永安,是我发誓护送你到锦州,怎么能与我无关!
你放开我,我告诉你,我得了天花,你就不怕你也害了病,死在荒郊野外,都无人收尸吗?
展萧却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天花从害了病,到出疹子,怎么也要三五日,殿下与我分开才几日,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就算你真的病了,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李忘舒的挣扎停了下来,耳边展萧的声音如同来自悠远的深空,虚无,可又有种难言的真实。
李忘舒,我不能没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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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忆相逢
这世间有很多种感情, 可却没有哪一种能完全用来描述李忘舒那时的感觉。
她恨展萧吗?
李忘舒觉得,是恨的。
从离开潜浪城起,她躲在一个商队的拉货马车上, 却在晚上休息时被发现,她被当作了乞讨的乞丐, 被那些人毫不留情地赶走。
黑天半夜无处可去,只能在一座破庙里瑟瑟发抖地睡觉。
那时她是恨的,她恨展萧一次次证明他所言句句真实,却又最终完全做了一个骗局。
后来她靠问路往锦州去, 只能靠好心人施舍吃两块发硬的饼, 喝路上溪流的水以至整晚肚子疼痛难忍的时候;
为了躲避遇到的男人的目光, 不得不将头发抓得散乱,浑身滚满泥土, 甚至采了带颜色的叶子, 给自己伪造疹子的时候;
那些时候她都是恨的。
如果不是展萧,她本可以稍微体面一些到锦州,哪怕逃,也不必是如此没有准备、毫无银两的逃。
可她又没有哪一日不曾想起展萧。
饥肠辘辘的时候、不得不睡在冰凉的泥地上的时候、因为连火都不知道该怎么生不得不摸黑走路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展萧来,想起他们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她从前知道展萧在照顾她, 却从不知道他将她照顾得已经这样好。
她恨这个纠结得如同要被分成两半的自己, 却又没有一丝办法。
她以为展萧那日就死了,就算没有死, 也回到鉴察司去了,她以为他们再也没有重逢的那一天, 所以在盏茶功夫之前, 遇到那几个看穿了她假装生病的流氓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要倒在离锦州一步之遥的地方了。
可是,本该死去的人,出现了。
他还说,他不能没有她了。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偏要还债给你才行。
她不挣扎了,她伏在展萧的肩上崩溃大哭。
那些多日里紧绷着的弦,不是松开了,而是好像直接断掉了。
决堤的情感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出口,不可阻拦地宣泄着。
展萧轻拍她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李忘舒。
使剑的手本该力道深厚,此时轻拍在她身上,却像蜻蜓点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克制。
远处,言旷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这回是彻底完喽。季飞章开口。
言旷机械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完了?
季飞章抬手指了指那边的人:那个,完了。
为,为什么?
你见过哪个暗探有了感情,还能有好下场的?季飞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言旷又机械地扭回头去:可也从没有哪个暗探,是和公主有了感情啊
季飞章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也不能更糟糕了,干脆就糟糕到底吧。
言旷嘴角抽了抽,还想说什么,已见展萧抱着福微公主走过来了。
殿下怎么了?言旷吓了一跳。
展萧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哭累了,睡着了,找个地方让她先歇歇。
不进锦州城?言旷又问。
等她醒了再去。
言旷于是道:那城外也只有之前住过的那个草屋还算有张床了。
好。展萧回答了,便抱着人往前走去。
季飞章又抬着下巴指了指展萧的背影,朝着言旷道:看见没?正常了,又成了活人了,这呀,就是爱情的力量。
言旷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得了吧,说得像你爱过一样。
哎言旷你个臭小子,老子再没爱过也比你爱得多!
*
永安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