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敛目,规规矩矩,不似先前那般,见着他恨不得眼珠子都粘在他身上。
宋凝未应,沈棠便屈着礼,瞧着安静知礼。
男人居高临下地睨她,骨节分明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指上的白玉扳指。
一时间寂静无声,仿若空气凝滞一般。
半晌,终是听得男人冷哂一笑,宋凝收回目光,面色如常。
回东宫。
一行人很快稳步走远,沈棠只觉双腿酸涩,由着绿芜搀扶这才直起身。
宋凝这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倒是沈棠想要的,又瞥了一眼一旁的傅明珠,她更是懒得搭腔,迈步而去。
二人擦肩而过,偏生傅明珠惯爱奚落沈棠。虽说方才殿下没搭理她,可自打沈棠出现,殿下就没再多瞧自个一眼。
沈棠,殿下都懒得理你呢,你呀,就别做那飞上枝头的白日梦了。
听得傅明珠的话,沈棠脚步微顿,轻笑出声:
我的事儿就不劳傅姑娘费心了,且祝傅姑娘遂了心愿,得嫁东宫。
说罢,沈棠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傅明珠气急难忍。
*
沈棠陪皇后用完晚膳,就回到了漪澜苑。
丫鬟们早已备好热水,她未让任何人进来伺候。
缓缓褪下衣裳,沈棠抬腿踏入洒满花瓣的浴桶中,随着身子整个沉落,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充盈感。
雾气氤氲缭绕,沈棠洗漱完起身,轻躺在软榻之上,一双美目微阖,隐隐辚辚间,仿佛做了一个悠长连绵的梦。
赤玉坠珠下眸含春水,朱唇皓齿,盈盈烛光中,沈棠羞红了脸,紧张地不敢去瞧他。
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热的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是她等了许久,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沈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成太子侧妃一事不甚光彩,可对宋凝的情意却是真,她想着,他不主动,那便换她来。
沈棠伸出一双凝脂玉手,忍着羞意要去解他领口的盘扣,却被捏住手腕。
幽深凛冽的狭长凤眸带着她看不明的情绪,灼的她心尖发颤。
未行合卺礼,也不曾有半分柔情蜜意。
男人铁钳搬的手臂将她翻转过来,清冷骇人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盘旋。
沈棠,一切如你所愿。
沈棠如梦初醒,原来宋凝同旁人一般,也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虽心悦于他,却从未想过要算计他。
红烛摇曳,她被迫跟着他摆动身子,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毫无怜惜地抚上她光滑雪腻的肩头,剧烈的痛楚让她红了眼眶。
沈棠咬着唇,压抑着不让呜咽声从唇齿间溢出。
无论她如何哀求她,换来的却是他愈发不知轻重的对待。
沈棠倏然惊醒,整个身子从软榻上弹起,她杏眼覆低,看向自己雪腻的肌肤,那儿犹如染了薄薄的胭脂一般,并没有深深浅浅的红印。
幸好,大梦初醒,过去种种如过往云烟,这一世,她与宋凝再无任何瓜葛。
第2章
翌日,天刚拂晓,沈棠便起了个早,漪澜苑春风和煦,杏花飘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苏皇后在世时,沈棠一旦入宫,便会住在此处。
后来,她入了东宫,皇后没过多久薨逝,漪澜苑被封,这才渐渐荒芜起来。
不似现在,伫立窗前可听啁啾鸟声,可赏花开花谢,鲜活的令人心生欢喜。
绿芜打来温水,沈棠方收起心绪。接过帕子洁了面,由着绿芜替她梳妆。
昭宁宫小厨房做的早膳颇为丰盛。
沈棠饮了一碗碧粳粥,又吃了几块如意卷,腹中顿感熨帖无比,连带着眉眼皆透着一股子惬意。
用完早膳,沈棠便带着绿芜出了漪澜苑。
昭宁宫寝殿门口,大宫女玲珑一见是她,熟稔地向她行礼。
姑娘这么早就过来了,昨儿个娘娘头疾发作,这会儿才刚睡下没多久。
沈棠闻言忙道:无妨,让姨母多睡会儿,我左右闲着无事,四处走走便是。
玲珑点头:嗳。
往日里皇后娘娘忙于后宫事务,也常有无暇顾及沈棠之时,便由着她在宫内四处走动。
菡萏池一泓碧水,偶尔投下几片鱼食,很快便有锦鲤被吸引,成群逐队曳尾而来,惊得潭水一片涟漪荡漾。
沈棠靠在栏杆处拣洒鱼食,引得鱼儿们竞相跃出水面。
她喂了会,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怔怔发起了愣。
当今太子殿下,是先皇后所出,待皇后和沈棠一直不大亲密。
先皇后乃圣上嫡妻,在他还是皇子时便伴其左右。圣上嫔妃众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在他心里,占据份量最重的唯有先皇后。
先皇后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她抓着圣上的手,要他好好照看太子殿下。
宋凝打小养在圣上跟前,圣上在他身上倾尽心血,怕委屈了他,执意扶持母家势力薄弱,向来不受宠的云贵人,也就是沈棠的姨母登上后位。
意味不言而喻,便是为将来太子登位扫平一切障碍。
苏皇后无子,这其中许是有旁人的推波助澜,也免不了有圣上的私心。
沈棠叹口气,压下满腹心事,却见绿芜欲言又止,便道:
有什么话便直说。
绿芜只觉着姑娘此次落水后,连着人也变了许多。
奴婢瞧姑娘心有郁结,您若担心何不去求娘娘替您做主,也好尽早嫁入东宫。
沈棠失笑:谁同你说我要嫁入东宫了?
绿芜不解,姑娘这般姿色,奴婢瞧着满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您不当太子妃,还有谁当得?
沈棠忙上前掩住绿芜的嘴。
你胆子愈发大了,什么话都敢说。当心挨板子,到时我可不救你。
绿芜悻悻道:奴婢只是替姑娘不值。您对太子殿下有意,殿下若娶了旁人,您不难过吗?
沈棠愣怔片刻。
换做以前,她恐怕真会肝肠寸断。可如今,她倒是巴不得太子早日娶了傅明珠。
沈棠笑了笑:以忠勇伯府如今的地位,我怕是做不成这太子妃的,与其嫁入东宫为妾,还不如嫁个普通人来得自在。
绿芜比沈棠小两岁,仍有些似懂非懂。
殿下性情凉薄,如此冷心之人,实非良配。这找夫婿呀,还是要找个知暖知热的才好,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主仆二人将剩下的鱼食全部倒入池中,渐行渐远地往昭宁宫方向而去。
菡萏池一时寂静下来。
半晌,却听得有奴才欸哟一声,近侍裴琰瞪了眼身后的小太监,又转而去瞧太子的神色,讪讪道:殿下,可要奴才去提了沈姑娘过来,好让她知道妄议殿下的下场?
沈棠怎么也没想到,自个儿在说那番狂悖之言时,宋凝也恰巧行至此处,一行人可是将那些话尽数收进了耳中。
正主默不出声,后头的奴才自然是大气不敢出。
宋凝悠悠一笑,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眼中藏了几分不屑,屈屈忠勇伯府出身的嫡女,哪有资格妄议储君。
裴琰自然也瞧出几分滋味,顺着宋凝的心思道:
奴才瞧着那沈姑娘还没尝到教训,实是不知何为羞耻,殿下风姿霁月
裴琰话还未说完,便被宋凝的眼神打住了。
裴琰。宋凝道。
奴才在。
依你的口条,孤若不送你去梨园唱戏,岂不是埋没了你。
裴琰不敢接话,只伸手拍了自个儿一个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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