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远连连作揖道:可是今日楼里的酒菜不合大人们的心意?还是姑娘们伺候得不勤谨?
坐在主位上的是位郡王世子,他摆摆手,道:并非你们的问题,不必惊惶。
瞿儿姑娘斟了杯酒,笑着递给世子爷,道:爷在外边操劳天下大事自然少不得烦恼,来了这里,不妨只管一时快活。
世子接过酒,看在瞿儿姑娘的面子上一饮而尽。他一伸手将瞿儿拉进自己怀里,装模作样地苦恼道:是快活,可惜也只快活得一时了。以后啊,爷连踏进这楼的茶水钱都没有了。
胡远巴结道:世子爷说笑了,爷是命里带着滔天的富贵的。
世子爱听这种话,一旁坐陪的几位大人也顺着话变着花样地夸世子爷天生的命好、万事顺遂。
一位道:爷何必苦恼呢?今上也喊老郡王一声皇叔的,太子爷动谁也不会动您的呀。
谁不知道国库缺钱了。世子冷笑道,太子今天敢为了钱把老四送燕北去,明天就赶来抄我的家!
胡远对此事也有过耳闻,于是接话道:听说四皇子是烧了户部的账册,所以才被派去燕北,负责和那些反贼谈诏安的。
一位在户部任职的大人叹道:没想到这种丑事竟然已经远传了,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了。
世子笑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胡掌柜可不是什么普通市井小民,连太子妃,他都能说得上话呢!
听见太子妃三字,那位李大人冷哼一声,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顾忌着太子妃的尊贵身份,最终什么也没说。
世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苦了你们了。
且说当日催债的人白天刚刚进了四皇子府,晚上户部就失了火,账册单据都烧得干干净净。
谁都能看出蹊跷来。可惜没有证据,四皇子又受皇帝的宠爱,眼看着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了。
谁知道国舅爷直接带着兵把四皇子府给包围了。
国舅爷生来就是没脸没皮的人,有了这么多兵撑腰,当下就大摇大摆地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本官奉命赈灾!四殿下亏空国库,故特来讨要!
四皇子府府门紧闭,任他如何叫唤也纹丝不动,倒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国舅爷一行人当耍猴看。
国舅爷任是城墙厚的脸皮也挨不住了,挥着马鞭朝围观人群叫道:没见过讨债的啊!都散了都散!
国舅。姚青绶在东宫听闻国舅办事不顺,故而赶来。
太子当初说老四是块硬骨头,果然难料理得很,连户部都敢烧。
大外甥媳妇你怎么来了?国舅爷抓耳挠腮的,觉得自己这个脸丢大了。
姚青绶不理他,指着四皇子府门下了命令:把门给我撞开。
国舅带的都是东宫亲兵,在这里跟着这个不靠谱的国舅爷在这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得了太子妃命令,立刻就翻身下马,几人合力抱起门前的石狮子。
三,二,一,扔!
领队喊着口号,一尊石狮子就被狠狠砸在木门上,轰隆隆一阵响,烟尘散去,就见门上破了个大洞。
四皇子府终于有了动静,四皇子带着个管事走了出来,破口大骂。
姚青绶不为所动,从国舅手中接过江行舟连夜整理的账簿,道:陛下向来夸赞四殿下心系百姓。如今闹了饥荒,正是四殿下该出力的时候。怎么?殿下就想把这能救万万黎民的银子都自己吞了吗?
四皇子怒道:满口胡言!你拿着个什么瞎写的账本也来敢找本王讨银子,谁能信服?
国舅爷大骂道:你自己签了借据,写了领银子的条子,如今竟然敢不认!
四皇子朗声笑道:你说我签了我就签了?在哪呢?若是真有,还请你们拿出来!
好啊!你昨天烧户部就是为了死无对证!国舅撸袖子就想去打人。
姚青绶伸手拦住他,朝四皇子道:确实,殿下是否借了钱,借了多少,如今都没有对证了。
四皇子颇为得意:原来皇嫂也知道,又何苦来砸我的门泄愤呢?我看在皇兄面子上,今日便不追究了,你们速速离去。
姚青绶也朝他笑道:殿下不追究,我要追究。殿下月俸多少,庄子上的收成如何,宫里又给了多少赏赐,样样都是在宫里的账册上的。
姚青绶拍了拍今日特意请皇后送出的账册,道:把殿下府里的东西清点完了,看多了多少钱,不就知道殿下借了多少了吗?
姚青绶拖长了声音,美目流转:殿下说对不对?多出来的钱当然只会是从户部借的,不然还能是您贪污来的吗?
四皇子瞬间变了脸色,道:你竟然敢抄我的府?
要是不敢,我就不来了。姚青绶合起了账册,把四皇子请来坐下。
进府清账!
皇帝如今不大管事了,有太子撑腰,国舅和太子妃二人就按着江行舟列的名单,把出宫建府的皇子们的家都抄俭了一遍。
清点出的多的银钱是远多于那些王子皇孙从户部借的款的,毕竟,谁能不收点孝敬呢?
然而谁又敢说出来呢?只能吃了哑巴亏罢了。
那些皇子不敢对领着兵来的太子妃和国舅爷如何,对着来清点收款的户部官员就可着劲儿的磋磨,以至于这位李大人怨气颇深。
为了这点公家的银子,和那么些大人物交恶,他真是冤啊!
世子笑着劝了几杯酒,想起自身的处境,也迷茫起来:我那大侄子,应该这是想借此机会打压他的兄弟吧?总不可能,连我们也算上吧?
无人敢应声。
世子看着他们愁苦的脸,自斟自酌,道:完了呀,哈哈,东宫竟成了利子钱催收的打手,这点子钱也要和我们计较,堂堂储君的体统都被丢干净了!
胡远谨慎地抬起头,试探道:爷不必忧心,小的有个办法,或能帮爷躲过国舅的搜刮。
第54章
世子不问是什么办法,倒是聊起了别的话题:我记得这楼刚开业的时候有个故事。
李大人好奇道:什么?
世子笑道:说起来也算有缘,故事里也有位李大人,乃是张大人不幸后继任的京兆尹。当初这条街可是块人人想咬一口的肥肉,李大人本来也不能让他祈香楼一家独占了去。
李大人也隐约有过些耳闻,不过这南城祈香楼建得顺顺当当的,不像被京兆尹难为过的样子,便道:后来是有什么奇遇不成?
世子伸手点了点胡远,道:胡掌柜如此能人,你说他的主子该是有多大本事才能得他效命啊?
胡远连连作揖,道:爷谬赞了。
世子摆摆手,道:何必谦虚呢?你有本事谁都看得到,你主子的本事倒是鲜为人知了。
另一侧的公子开了口,他家里也是有个世袭罔替的伯爵爵位的,对这些事知道的不少:我记得,这祈香楼的东家好像姓闻,当年开这楼的时候,还没营业就拿出了不少干股送人。就我知道的啊,二皇子有,国舅爷也有,连我家老爷子每个月都能拿些孝敬呢。
世子抚掌道:正是啊。
他眼珠一转,瞧着胡远,冷下脸来,道:国舅爷可是你这生意的大靠山。你家主子也是那两边送礼、谁也不得罪的性子怎么?如今你竟然肯得罪死国舅和东宫,来给我们这些任人宰割的破落户出主意了?
胡远也不慌乱,笑道:我家主子是生意人,得不得罪人,全看有没有得赚。
世子笑道:商人果然无情无义,趁我们落魄了,你竟然也想来捞一笔了。
胡远忙称不敢,他命琴师和清倌儿们都下去,凑近了些,道:东宫大张旗鼓地要债,现在京城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不是自己。
这正是个好机会啊,世子爷和诸位大人有权有本事,何不趁此机会赚上一笔?也让小人跟着沾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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