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眼前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催他:你尽管说,如今愁的可不止我们,多大的事也能办成了。
胡远道:这个办法其实简单的很,把钱运走,藏起来就可以了。
馊主意!李大人骂道,如何运走?被发现了该怎么说?你这老儿怎么糊涂了!
胡远也不生气,继续道:直接运肯定不行,但是,钱嘛,存进钱庄很合理吧?
钱庄为了留住客人,拒绝对任何人透露客人的身份和存储的银两数,这也很合理不是吗?
李大人冷哼一声:说的容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李大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是说把钱存到燕北!
不行!伯爵公子几乎跳了起来,那些反贼岂不是会比朝廷更肆无忌惮地抢咱们的钱?
胡远神色不变,笑道:只是名义在燕北。如今天下人都忙着往燕北跑,各位家里的忠仆,或许有谁老家遭了灾,去燕北很正常。
人人都说燕北如今遍地黄金,那位遭了灾逃亡而去的忠仆能发一笔,建个小钱庄,这也不稀奇。
大人们主仆情深,怜他一家遭灾逃难,所以把钱存进他的钱庄以支持他的生意,这岂不是更能成一段佳话。
胡远说得天花乱坠,世子却道:你再如何讲都是纸面好看,实际来做,难如登天。
不难。胡远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我们东家可办,但要一成的辛苦钱。
一家钱庄悄无声息地挂了牌子,在南城偏僻处开张了。
附近的街坊都觉得这家钱庄开不长久,在这样的偏僻地方做买卖,怪不得都不见有人去。
但钱庄的张掌柜是个痛快人,开张的第一天还给街坊们都送了鸡蛋,别人和他开玩笑他也不恼。
王二今天早起去接活儿,就看见张掌柜锁了正门,一队有扬宏镖局标志的马车在巷子里装车。
他朝张掌柜笑道:老张,今天有大买卖了?
张掌柜也朝他打招呼:对,大买卖,我要亲自出趟远门。
张掌柜引着车队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明一副精明商人模样的张掌柜,手力气大得出奇,竟然让吃力气饭的王二也被拍得身子一偏。
钱庄的车队拿着诸位大人联名开的通行证,连查都没查就顺利出了城门。
车队一路向北,满满当当的十辆马车,载着不知道多少位大人物害怕被查抄的赃银,在泥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直到了离京城百里外的一处荒山才停下。
众人将马车停好便开始挖坑。
一人见挖得差不多了,便叫停了众人道:咱开始动手埋东西吧。世子吩咐了,埋好后在这起座小房子,我就在这守着。
张掌柜憨厚一笑,道:好,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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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没钱了。
京城里那些顶级权贵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世所罕见的清官。
各个敞开大门,倒履相迎。
但任由太子刮地三尺,也刮不出半点油皮来。
太子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如从前一般,大印一盖,就往下发,至于具体怎么实行,就看底下人各显本事了。
渐渐入冬后,京城突然变得多雨起来。
姚青绶在屋中看书,听见外面的吵闹声。
江行舟冒着雨就往里面闯,被侍卫拦住了。
让他进来。
江行舟没了阻拦,径直入了屋,带着一身的寒气,弄湿了地板。
我有话要与太子妃单独说,还请娘娘屏退闲杂人。
姚青绶应允了,待人走后,方问道:何事?
从前挥金如土的勋贵之家,如今连捐与灾区的募集款都拿不出来了,此事与太子妃有关吗?江行舟开门见山。
姚青绶颔首:有关。
钱呢?
燕北。
江行舟用力闭了闭眼,道:娘娘这是在资敌、在谋反!您如实告知下官,就不怕下官告发吗?
姚青绶嗤笑道:谁会信你呢?
那些损失了大半身家的权贵不敢将此事捅出去,因为捅出去了他们面对的罪名不止是贪污,还有通敌卖国。
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通敌卖国啊姚青绶偏偏不怕这个罪名,要告尽管告好了。
毕竟,谁会相信呢?
太子的地位日益稳固,姚青绶稳稳当当地有个皇后可以做,何必通敌?她和太子深度捆绑,无论谁想动她,都必然会首先被考虑,这个行为是否是在针对太子。
你说多可悲,江大人,你的一片赤诚,终归会被当做党争。姚青绶道。
江行舟何尝不明白,他脸色越发白了:娘娘可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
六年前的旱灾,朝堂拨了两百万两,层层盘剥,到了灾区还剩多少?六年前啊,十室九空。
若没有我与国舅给户部出头,你们又能从那些权贵手中抠出多少?以一个空荡荡的国库,你们该如何去应对数十年来最大的旱灾?
姚青绶轻叹,道:进了燕北之后,每一处官道都有人发粥发粮。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人死于饥荒,可是,这已然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娘娘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江行舟有个猜想。
姚青绶看着他,笑道:江大人何必装糊涂?我当然是在策反你。江大人可以想想,你忠于的是这个国,还是这个君。
江行舟轻蔑一笑,道:娘娘未必想得太简单,您觉得你我就可以拯救苍生?或许再加上燕北?
你是什么意思?姚青绶听出了些蹊跷。
江行舟自暴自弃一般笑了起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出身名门、惯于上层后宅前朝斗争的您,加上出身宦门、从来只和儒生士子打交道的我,如何能知道那些厮杀汉出身的基层军官、还有可能连官都是买的根本不识字的小县牧守在想什么?
太子妃,您猜,他们拿到严禁百姓逃离国境的圣旨时,他们会做些什么?
太子妃,您猜,那些千里迢迢从南方灾区逃离的百姓,能进得了燕北吗?
雨簌簌落下,在庭院中密密织着一张网。冬天的雨带着冰晶打在东宫的琉璃瓦上,发出的声音,和打在铁甲上,并无区别。
魏鸣冒着雨往城楼走,雨水落在他身上的甲胄上,结起了薄薄的冰。
怎么样了?他朝来人大喊。
那人也嘶声喊着,声音才得以突破雨声的封锁:已经拉开了,魏将军,这三天里,那些人已经打了四五次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魏鸣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道:这些难民刚刚能填饱肚子了,怎么就天天打架?还一打就是大场面。
那人负责处理来投奔燕北的难民,已经在此几个月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便回答道:大家人生地不熟的,都习惯和同乡结党,为了不被他乡人欺负,所以都好个耍勇斗狠。有一个人被欺负了,大家伙就一拥而上。
不过等他们办完了户籍,进入燕北就好了。吴大人有交代过,把来自同乡的人打散居住。
魏鸣也没什么解决问题的好主意,只能站在城墙上训了几句话。
凡是再打架的,就把他们的入关次序给放到最后面!要是伤了他人性命,就地处决!其同乡也不许进入燕北!
魏鸣讲完了自家粗暴简单的办法,城墙下面的难民终于显得老实许多了,都低下头,安静地排起了队。
雨越下越大,大多数难民们都跑到了树下和城墙洞里躲雨,也有快排到自家登记进城的,不惧这寒雨侵袭,打起了纸伞或者干脆顶块苫布站在队伍中。
快了,马上就可以进入燕北了,肥沃的土地和近似于无的税收,他们马上就可以过上崭新的富足生活。
雨打在伞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和激动的心跳和鸣着。
一滴汗从一个武官的额角渗出,他跪在平远城下属小县的衙门中,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