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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吗?”明玛沉默片刻,又不死心地确认。
简宁没有再回答,明玛摸摸他的头,和他一起站会儿,径直便往医疗帐篷处去了。
贺煜仍站在帐篷前一动不动,他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往前,还是退回到帐篷内。
然后,简宁抬头,望着自己。
贺煜看着简宁还是昨日祈福时的前锋装扮,覆着雪霜,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当简宁与自己的距离,近到可以看到他睫毛上的霜花时,贺煜张开双臂,用力抱住简宁;这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心脏,胸口的空洞终于是再被填满。
简宁双手低垂,没有回应,僵硬地站得笔直,片刻后,他闭上双眼,完完全全地将脸埋在贺煜的肩窝里,缄默不语。
贺煜把简宁引到主帐内坐下,倒了热饮,送到他手中。
简宁双手接过,捧在胸前,没说话。
贺煜亲自把简宁前前后后的查看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只是面色发青,手心发凉。他拆开保温毯,盖在简宁肩上,双手笼住简宁肩帮,低声道:“没事的,天亮后直升机就能用了。”
简宁垂着头,没有说话。
贺煜蹲下身来,与简宁脸对着脸,伸手搂住简宁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方向靠,继续低声说道:“我会安排人,明天就上山帮你把丹普找回来。”
贺煜看着简宁骤然抬眼,看着自己,黑蓝色的眼眸聚着一汪雪水,然后俯下身,把头靠在自己肩上,温热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脖颈,打湿了衣裳。
贺煜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简宁的背,低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明天我都会处理好。”
明玛进到主帐时,简宁正发着烧昏昏沉沉地靠在贺煜的肩上睡着。
“你把他带到你的帐篷里睡吧。”明玛叹了口气:“我看到你给他留了一套新的睡袋。”
贺煜抱起简宁往外走,怀里的人鹅毛般轻盈;临了他对明玛说:“明天天一亮,找些人把卫星接收器挖出来,我来修修看。”
贺煜在简宁身边睁着眼躺了一个晚上,看着他的呼吸从急促,随后平缓下来,最后陷入了安静平和深度的睡眠,他才松了口气。
夏季的K1,天黑得晚,亮得早。
天才蒙蒙亮,贺煜便离开帐篷,寻到营地边缘。
早上天气能见度不好,云团笼罩在大本营上空,几个尼尔帕在雾气中卖力地挖着被雪压住的卫星接收器。
接收器开始露出个轮廓的时候,贺煜喊尼尔帕停手,自己带着手套,慢慢地将设备从雪里剥出来。
几个人抬着接收器,进了主帐。
主帐里的人不少,都是一夜无眠又不知所措的登山者。山上通讯全断,天气能见度不好,直升机无法飞行,救援陷入僵局。
见贺煜开始修接收器,一群人便焦虑地围观着。
当贺煜把接收器修好时,主帐里的人一阵低声欢呼。
明玛拍了下贺煜:“可以嘛。”
“老本行。”贺煜将自己的设备与接收器链接的一瞬间,信息大量涌入,提示音长鸣不停。
贺煜没有顾上来信,只联系了MAY,交代了两件事:一是立刻想办法把阿塔送上K1大本营,二是找人把阿塔在尼泊尔的母亲和女儿带到加德。
MAY甚至没有问自己的老板在哪里,只是迅速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明玛给贺煜送来早餐,简单的压缩饼干和热牛奶。
“你把阿塔送上来?”明玛示意贺煜在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
贺煜半瘫着靠在椅子上,一副放松的样子,完全没有被雪崩困在山上的紧张感。
“对,我打算让他上山。”贺煜回答的干脆。
“要不要等直升机上来在看看?”明玛建议到。
“直升机MAY会安排,丹普头领还是要尽快送下山。”贺煜放低音量:“不这样做,我猜简宁是根本不愿意下山的。”
明玛不置可否,但还是有提醒说:“要注意下欧洲营地那边。”。
“我昨天去欧洲营地看了,站着的,没有眼熟的。”贺煜冷冷地说:“达瓦峰的那批人,大概率,都只能拖下山了。”
贺煜话刚落音,自己都愣住,这句话的口气不是自己的风格。
果然,明玛马上拉了个脸:“别跟简宁似的胡说八道。”
“事实罢了,怎么算胡说八道。”贺煜带着嘲讽的语气,手中GPS讯息接收器滴滴的提示有来信,贺煜读完讯息,对明玛说:
“路绳被破坏的事情,参与的应该不只是他们。”
第15章
临近中午,K1大本营的云雾开始慢慢散开,湛蓝的天空在云雾中露出个缝来。
Ben套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羽绒服,一身疲惫地进到主帐。
“简宁呢?”Ben问道。
“他在贺煜的睡帐休息,有点发烧。”明玛回答:“等他自己起来吧,别去吵他。”
明玛和Ben也算熟,知道他变着法子成天围着简宁转。
Ben边答应着,余光瞟了贺煜一眼。
贺煜眉一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站起身,找了个干净的保温杯,开始往里面灌温水。
有名四十多岁的美国人,跟着Ben走进帐篷,一头蓬乱的灰色卷发,脸颊晒得通红。明玛认得他,宝峰的客户,是名中学教师,去年登顶了达瓦峰,今年在冲刺K1。
这名美国教师很客气地与明玛打了招呼,询问后续要计划。明玛回复他,天气很快就会转好,等时候直升机上来,事情就都能处理。
美国人听完,脸色悻悻,走出帐篷。
贺煜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Ben问他。
贺煜拿着保温瓶在手里晃荡,头也不回地说:“回我自己的帐篷。”
贺煜只是在睡帐门口探了个头,看简宁还是睡得沉,把保温杯放在他身边,没有再打扰。
拉上帐篷门帘后,贺煜注意到刚刚主帐里遇到的灰色卷毛美国人,正在不同的帐篷里进进出出。
看到贺煜站在睡帐边,美国人竟然也朝着他走来。
“HI.”对方先开口和贺煜打了个招呼。
贺煜点点头,漫不经心,一直盯着手中的通讯器。
“你还想往上吗?”卷毛美国男人开口问贺煜。
“什么?”贺煜回过神看着对方。
“就是再继续往上爬,你看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上到顶峰吗?”卷毛美国人,高抬手臂,指着K1顶峰对贺煜说:“那可是K1,你的人生能有几次能到达K1呢?”
云团已经几乎快被西北风吹散,顺着他指的方向,K1顶峰清晰可见,展着薄薄的旗云,看起来确实是登顶的好天气。
看着对方眼睛里狂热的光亮,贺煜伸手按下他手臂,双手钳住他的肩膀,强制他转身背对着K1顶峰;贺煜指着大本营边缘,学着卷毛美国人的口气,对他说:“那可是你的同胞,他们的命只有一条,你的命能有几条呢?”
美国人顺着贺煜的手指看去,一列被登山绳裹成人形的防水布,整齐划一地安置在裸露的石头上,挂在绳上的五颜六色的身份牌,是他们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对方还接着想争辩,贺煜却突然放开他,大步往营地边缘的悬崖走去,螺旋桨的盘旋声越来越响,一台红白涂装的救援直升机,穿过薄云,带起悬崖边的雪渣出现在贺煜面前。
最先从直升机跳下来的是MAY,她背着一小罐氧气,手里拎着个小箱子。跟在她后面下飞机的是阿塔,一身攀山装备,冰爪在手上一晃晃的。
贺煜迎上去,喊道:“MAY姐。”
“你有事MAY姐,没事MAY。”MAY一点情面也不留,刚想继续开口说教,余光瞄到那一列防水布,就硬生生地吞回去。
“飞机上还有一些物资,让人搬下来吧。你应该交代我多带一些药品。”MAY回过神说,然后把小箱子递给贺煜。
“没什么用,你赶紧带着木贡和何梓其下去,一下子上到海拔5000,你会吃不消的。”贺煜接过箱子,便招呼阿塔跟着自己走。在贺煜协调下,重伤的木贡和何梓其第一批被运送下山,直接往加德医院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