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妃道:“恐怕有些难度。尚食局虽然也管着大灶房,但实际上根本没上过心,往来人员从无记录。而且时间有些久,就算要查,很多人也都记不起当时的情况。”
“那就帮我查另一件吧。”白茸道,“我和皇贵妃怀疑,上次蘑菇汤的事是有人提前给昙贵妃通风报信。”
“为何这么说?”
“我们打听过,那段时间从没有外人进入思明宫。而那件事又很隐秘,知道的都是经手之人,所以我们推测,报信的一定是在御膳房当差。此人能出入御膳房,并且直接负责菜肴制作,能分辨出毒蘑菇来。我猜,当他看到汤锅时肯定起了疑心,而在得知要给昙贵妃送时,便想办法在食盒中夹了字条,传递消息。”
“放在食盒中传消息……你确定?”
“也是猜测。但无常宫的阿衡说过,给我下毒时用的就是这种方法,纸条塞在食盒缝隙中,指示如何行动。我觉得,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大灶房,既然都是做饭的地方,那么总有些东西是一样的,利用食盒传递消息应该是一贯做法。”
“这么看来确实有这种可能。皇贵妃没查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刚着手去查就遇到梦魇以及东宁县的事,然后就没下文了。”
“他那会儿是泥菩萨过江,早无心处理任何事了。”夏太妃道,“你现在有实权,可以调度宫内一切人事,怎么不亲自去跟杨尚食说,反而让我传达?”
白茸脸色发窘,支吾道:“我不想去。”
“敢做不敢当吗?”夏太妃笑了,吩咐殿外候着的雪青立刻把杨尚食叫来。
白茸惊问:“您要干什么?”
“我把人给你叫来,你跟他说去。你现在统管后宫,就算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也要表现得理直气壮,这是你的权力,你要适应,而不是心虚畏惧。”
不多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到了,身前的衣服被过于高挺的肚皮撑得极其平展,好似再多一分力便要扯破。他艰难地下跪问安,由于肥胖,连行礼都显得很吃力。他已经事先得到消息,力求在新主面前留个好印象,微笑道:“昼主子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尽全力办到。”
白茸在夏太妃眼神示意下说出刚才那番话,原以为杨尚食会说些推脱难办之类的话,谁知他一口答应下来,并且眼睛一转,说出个人名。
“阿微?”白茸问,“他是谁?”
杨尚食解释:“昼主子所查之人涉及很多,但若是能给昙贵妃通风报信的,那一定是受过其恩惠的。尚食局上上下下,就只有这个阿微有过此经历。他的师父就是掉湖里淹死的阿顺。”
白茸结合昔妃的事,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昙贵妃为他师父伸冤的?”
“正是。为此,阿微曾数次说过要报答昙贵妃。而且……”杨尚食抬头向上望,似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然后很肯定地说,“他最近也不做小吃点心了,从去年年末开始就专做面点主食,因此时常在御膳房留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此看来,他的嫌疑最大。”白茸嘱咐不要打草惊蛇,严密观察即可,然后叫人退下。
夏太妃问:“为什么查到了又不管了?”
“昙贵妃有恩于他,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他的做法是对的。我能指责什么呢,我和颜梦华之间的恩怨本就不该牵扯进他来。”白茸心情低落。
夏太妃观察一阵,忽然问:“你在这个时候去查这个人,该不会是还想故技重施吧。”
“我……”白茸犹豫道,“其实是有这个想法,原想把人找出来,以后就好行事了,可现在我又不想动阿微,所以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
“你以前不是想让皇上亲自判罚吗,怎么改主意了?”
“以前是我天真,也傻,幻想皇上能为我做主,可实际上,皇上根本就不想为我出头,颜梦华的事还得我自己解决。”
夏太妃盯着他看了几眼,抚摸他鬓边的碎发,稍作整理后,在耳边轻轻道:“这有何难,脱水症凶险,死人是常有的事。”
“他已经有所好转。”
“病情反复,很正常。”
“那我应该……”
夏太妃打断他:“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但我要提醒你,你觉得皇上不在宫中所以能对颜梦华下手,那么别人也会觉得这是个对你下手的好机会。所以,无论你想怎么做,都要来个快准狠,绝不能犹豫。没准就在此时此刻,在宫中某些地方,有人正在想法子害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茸一下子紧张起来:“是谁?太皇太后?”
“他认同应氏的结局,可并不代表他认输。我说过,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劣势中找到立足点加以反击。我敢肯定,颜梦华一定在应氏之事上说了你不少坏话,现在,那老家伙一定恨透了你。原来有皇上在,他不便发难,现在皇上一走,还带走了皇贵妃,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晚些时候,白茸起身要走,夏太妃取来个匣子,里面装了十个乳酪果盒。“今天早上刚做好的,知道你们爱吃,就全装起来打算送过去,既然你来了,就正好省下这一趟。”
白胖的小圆点心码放得整整齐齐,果仁堆出小小的尖顶,比御膳房做的还要馅料十足。乳香四溢。白茸收下谢过,说道:“现在只有太妃的小厨房里才能做了,但是太皇太后对此就没有异议?”
“他牙不好,咬不了里面的果仁,他对吃不成的东西才懒得费心去管。”夏太妃皱皱鼻子,又加上一句,“可自私了。”
回去的路上,白茸特意吩咐步辇从思明宫前过。
玄青道:“那地方现在还是不要接近为好,万一……”
“不怕,也没那么容易染上。听皇贵妃说,秋水作为近身伺候的人并没有被传染,染病的是负责内殿打扫的宫人,都不曾跟昙贵妃说过几句话。可见染病也分人。”白茸得意道,“全真子曾说我周身有紫气缭绕,祥瑞护佑,疫虫才不敢靠近呢。”
“他的话也不能尽信啊。”
“他可灵了,上次说我有血光之灾,结果不就出了东宁县的事。”
玄青暗自叹气,望着思明宫,问道:“主子也要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进,只看看。”白茸让步辇停在不远处,静静观察进出思明宫的人。
只有偶尔进出的提着药箱的医官,而医官隶属太医院,可不是他能随意调度安排的。
他想不出法子,又觉太阳晒得眼睛疼,吩咐掉头回宫。
步辇转过来,却对上另一架。
旼妃端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在他身后多久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色陌生淡然。
白茸想打个招呼,却又想起对方那句“再见面就是敌人”的宣言,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许是他的欲言又止勾起旼妃的兴趣,那水润的双唇开了一道缝:“昼妃别来无恙。”
“旼哥哥也别来无恙。”
“你是来看昙贵妃的?”
“我……”白茸想说是,又不敢说是,不知为什么,在旼妃面前他总是有点懦弱心虚。
“你犹豫了,是因为你还没想好怎么做,对吗?”
白茸掩饰性地笑了笑,压下不安,平静道:“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毕竟皇上钦点我主管后宫,昙贵妃的病情总要关心一下。”
旼妃合拢披肩,挺得笔直身子几乎只占座椅一半空间,白茸惊讶于他的清瘦以及双眼流露出的疲惫,禁不住问:“你病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我病了。”旼妃自嘲,“得了疑心病。我总感觉有人要害贵妃,整日提防。”说罢,隐去笑意,冷冷道:“你会吗?”
白茸没有回答。
“会不会趁人病要人命?”
白茸依旧没有说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觉得就算自己否认,对方也不会相信的。他见旼妃还在直勾勾盯着他,开口道:“思虑太重对身体不好,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这段时间也不要到处乱跑,虽说宫中疫情得以控制,但还需小心。”
“小心谁?”旼妃讥讽,“你吗?”
白茸有种被看穿的恐惧,旼妃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感到无形的压迫。他努力让面部表情看起来自然无辜,摆出最端庄高贵的姿态,微微扬起下巴,说了句珍重,然后不等回应就急匆匆走了。
旼妃对竹月道:“咱们也回去吧,我突然累了。”
“您没事儿吧?”竹月问。
“别担心,我没事儿。我是觉得反正也进不去,与其听医官转述,不如回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白茸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旼妃泄气地往后面一靠,惨淡道,“终于轮到我走这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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