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雨连绵,时近中午。戏院闭门,街上只偶有撑伞或穿蓑衣的来往行人。落于地面的雨会逐渐积聚为潺潺向下涌动的水流,也许在某些地方也会有如同这些积雨般的暗流涌动。
空旷的戏院二楼只独坐了一个人,安静看着从屋檐垂落的水幕,直到一辆马车悠悠停在戏院门外。他才垂眸向楼下看去——
“看起来关着门。”伏语书撩开马车的垂帘,戏院的门紧闭着。
“宿主,还没到您和三皇子约好的时间。”系统道。
林九荏的医馆很是偏远,伏语书坐马车坐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戏院,就让马车一停。
“那要不我先回去好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祁严瑾会不会来。”伏语书正要坐回去,吱嘎一声,院门被人推开了。
伏语书第一次在戏院见到祁严瑾的时候,就觉得黑色很衬他。夜晚透过烛光看向窗外时会望见月光中投在树下的暗影,暗影再深处的那团黑就像祁严瑾,无论什么时刻他总是像在等在蛰伏,那是一种属于掌权者的深不可测。
正如现在祁严瑾打着伞站在门边,穿的黑,神情淡淡,伏语书看见他就身体一僵,他很难不联想昨天发生的……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伏语书可不会觉得祁严瑾是提前那么早来等他。
他们对视了几秒,伏语书才低下头,拿起伞开门。
在他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刮起一阵风。
台阶湿滑,伏语书本来的注意力都在脚下,毫无准备,风一吹伞就脱了手,飞扬的袖衫遮住眼前事物,伏语书打了个滑,又颤颤站住,下一秒他就觉得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呃,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伏语书眼睛还没张开,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腰窝一麻,伏语书站不稳,慌乱扶住了祁严瑾的肩膀。
脚下一空。
祁严瑾扣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一些,平稳放在了台阶上面的平地。
“不用捡了。进来吧。”
伏语书被他牵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被风吹走的伞。
戏院平时挺热闹。但伏语书一直跟着祁严瑾走进沿廊,祁严瑾把伞收起来,他忽然觉得四周除了雨声,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你在找什么。”
伏语书往四周看了一圈,空无一人。听到祁严瑾问话,他才转过身,小心道,“没有人吗?”
祁严瑾淡淡看着他,说,“没有。只有我们。”
太空旷了。伏语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背后发冷,“那……演戏的人呢?他们不应该待在戏院吗?”
祁严瑾目光落在他脸上几秒,忽然勾唇笑笑,“我说了,只有我们。语书,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伏语书顿了顿,维持冷静扯谎,“和殿下单独在一起我很开心。”
祁严瑾朝他走过来,伏语书硬着头皮不动。祁严瑾在他于身侧蜷紧的手指上点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道:“放松。怕什么。”
伏语书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的反应在祁严瑾眼里根本无处遁形。身边有人的时候伏语书可以自在地和祁严瑾说话,甚至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还十分努力想引起祁严瑾的注意,但是一落到只有二人独处的时刻,伏语书不免有些害怕。
何况就在昨天他还想下药害祁严瑾,那药根本就不像沈晟说的那样只会让祁严瑾“当众出丑”,甚至会让人意识模糊、后面发热发痒好像在被蚂蚁啃噬,伏语书不敢想如果祁严瑾喝了那药会发生什么。
他会害了皇子,更何况是在伏长清的生日宴上发生这种事,到时候很可能连累伏长清。
还好是他最后自作自受。伏语书一想到那种感觉还有些后怕。
祁严瑾道:“公子来得太早,我没备酒。但我有个礼物可以现在送你。”
伏语书不解道:“礼物?”
他一说礼物,又想到了自己送祁严瑾礼物的那件尴尬蠢事。
怎么他在祁严瑾面前做的都是蠢事!
祁严瑾没回答,握住他的手腕往前走。
两人一直走到戏台后面,伏语书才发现后面还有个庭院。院子不算太大,理论上该是人住的地方,但仍不见人的踪迹。二人走过长廊,停在最里面的一扇门前。
祁严瑾伸手推开门。
本来雨天视线就不好,也许是这件屋子的采光问题,屋内更暗。只隐隐能看清屋内的简单设置,靠墙角有张床,侧面摆了桌椅,角落里还堆放了些杂物。感觉是简单的住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伏语书有点不敢进。
不仅是因为环境阴沉,还因为伏语书站在门前,看见桌子上摆着一个正方形的黑木盒子,上面盖了一块黑色蒙布,看起来很诡异。
他一抬头对上祁严瑾冷淡的目光,祁严瑾偏头示意他,说,“进去。”
虽然祁严瑾身上压迫感很强,但以往他每一次和伏语书说话都是带有一些温度的,轻佻较多,有时恶劣,少有温和,最常见的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像在哄小动物的语气。
祁严瑾会喊他语书,或者喊公子,并不是因为地位同等或亲密,是因为逗他时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但这次很明显不一样,是单纯的、由上位者发出的命令,毫无温度。
伏语书一颤,他好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祁严瑾也走进来并把门关上之后伏语书更为紧张。明明在下雨之前天还是闷热的,一下雨忽然就有些冷了,伏语书感觉自己在发颤,不仅是因为冷——
房间内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很难形容的腥味,掺在房间内久不通风的潮湿霉味里。如果他没闻错,那是血腥味。
血腥味的来源正对着他。放在桌上的黑色木盒。
“殿、殿下,”伏语书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打颤,带着非常明显的害怕,“您要送我什么礼物?”
“就在那里。”房间里再没别的东西,他看着祁严瑾,祁严瑾看着桌上的木盒,“去打开。”
“我……”伏语书看了一眼那木盒,是中等大小的盒子,似乎是盒子放不下,上面的蒙布弯出一个弧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吗?”伏语书并不敢去开。
他的手紧攥着身侧衣料,皱巴巴的一团,因为难闻的气味而绷紧唇线,不住眨眼,看着很可怜。
看起来像小心翼翼在人类所设陷阱中犹疑的团雀。祁严瑾不为所动,“不能。”
“殿下,我……”伏语书试探着向木盒走了两步,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环境太暗,他感觉血腥味更浓重了,又耐不住地退回来,转头看祁严瑾。
祁严瑾看他哆哆嗦嗦的模样,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语书怎么一直发抖,”手指下滑,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有这么害怕么,我带你过去。”
祁严瑾姿态很放松,伏语书小心地去碰他的手,讨好一样,见祁严瑾没反应,就整只握了上去。
祁严瑾微不可觉地笑笑。
来到桌前,祁严瑾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打开吧。”
伏语书不敢猜里面是什么,这种大小的盒子看起来很容易装下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他颤抖着往后缩,缩到祁严瑾怀里,被他带着往前靠。
“那我帮公子打开。”
祁严瑾的手从他腰侧伸向前,两指夹住了蒙住盒子的蒙布。
几乎是瞬间他就掀开了蒙布,更让伏语书没有料到的是盒子正对着他的那一面突然弹开,伏语书在爆发出的血腥味中对上了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清是什么的那一秒伏语书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哭音,他不住往后蜷缩,祁严瑾从后面紧紧钳住他的下颌,逼他与盒子里的人头正对。
伏语书看清了那是谁,那是在宴会当天为他倒了两杯下了药的酒的小厮。
“睁眼。”祁严瑾声音是冷的。
“不、不要——”伏语书紧闭着眼抓祁严瑾把他死死按住的胳膊,呼吸紊乱,血腥味呛得他想作呕。他想逃也只能往祁严瑾身上靠,颤抖得祁严瑾的手都跟着他颤,“我不要,放开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