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音乐学院出来,慕容青带领手下将林家兄妹分别押往医院和警局,方越明接到了白夭夭的电话不方便送他们,就叫安德鲁开车带白烨先回去,后续的事情他会叫人处理。
白烨披着慕容青给他的外套坐在副驾席上,安德鲁开车比他想象中要稳得多,明明刚刚才挥刀砍伤了一个大活人还差点杀死对方,现在却表现得若无其事,别说手抖了、连脸色都不带变一点儿。
考虑到安德鲁的职业,这得是杀过多少人才练出来的心理承受能力……想到这儿白烨不禁摸着喉咙捂住了嘴。地下室里血肉模糊的断肢和充斥鼻腔的铁锈腥气给他造成了视觉嗅觉上的双重冲击,他体验过濒死时的溺亡感,却从未直视过如此鲜活的他人的死亡。
想要忘却,但越是说服自己遗忘记忆就越清晰,如同残影深深镌刻进脑海挥之不去。白烨无比庆幸只是看见了断手,没有亲眼目睹尸体。
“按上,”安德鲁一手握方向盘一手递来盒纸巾,“到家门前别松手。”
白烨还没明白过来,就觉得扶着脖子的手触感有些黏腻,放下来一看,一手红……是血!
“什么时候……”白烨愣愣地接过纸盒,抽出纸巾擦手。
“出手急了点,不好意思,”安德鲁侧头瞥了一眼,白烨未被项圈覆盖的颈部皮肤裂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他转了个弯,把车拐进无人的林荫道,说话语调没多大起伏,“下次我会注意。”
“……原来还有下次吗……”回想起伤口的由来,白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种“下次”还是别再来了,对心脏太不友好。
他打开了车窗,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夹杂着些许寒凉的风迎面扑来吹得他头脑清醒不少,恶心劲和头晕感也散去了很多。
但这终归只是自我安慰的心理作用。
电话响起,白烨强打着精神接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没有印象,“喂?”
“白先生,”这声音他倒是听过,是慕容青,“这次是我们办事不足连累到你了,很抱歉,请替我谢谢杰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白烨皱了皱眉,慕容青既然称呼安德鲁为“杰克”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份,考虑到她还是个警察,这里头复杂错乱的关系肯定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我学生……林雅和林晓怎么样了?”
“还好,林晓做了应急处理,失血过多昏迷,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对方顿了顿,续道,“林雅……她的问题可能更严重一点。”
“出什么事了?”白烨直觉古怪,林雅应该没有受伤才对,安德鲁的攻击并未波及到她,难道是心理上有什么阴影……
“受害者只找到了被锯下来的手,没有发现遗体,”慕容青的语气低沉了下去,有些发冷,“林雅说所有人都还活着,被关在只有他们兄妹俩知道的地方,她可以告诉我们地点,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要见你,而且是单独,只要你同意了她就立刻招供。”
白烨沉默了片刻,余光悄悄瞄了一眼正专心开车的安德鲁,“我答应,但请慕容小姐帮我问句话。”
“尽管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手才算完美’——请帮我这么问她。”
“好的,请稍等。”
电话里传来杂音,交杂着人对话的声音,没一会儿慕容青再次贴近了话筒,“她说‘是’。”
“……知道了,谢谢。”
通话就此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远在市郊深山里的别墅,白烨一路上断断续续睡了几小觉可还是觉得头昏加反胃,他一进门就直接趴倒在沙发上,“不行了让我躺会儿……”
“进屋去床上睡,”安德鲁说着,走进厨房拉开壁橱,取出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瓶瓶罐罐捣腾起来,“这样趴着会感冒。”
“不用,这会儿睡不着,我就想窝着,”白烨慢吞吞翻了个身仰面朝向天花板,抬手揉太阳穴,他只觉得全身无力,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躺床上总觉得不舒服……”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头旁边的沙发传来挤压的凹陷感,接着揉额角的手被抓住,与另一只伸过来的手交握按在头顶。
安德鲁漂亮的脸放大了数倍从上面笼罩下来、俯身低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距离越来越近……
“我……”白烨想起身却被轻易压了回去,安德鲁扣住他下巴强迫他微微张嘴,唇角贴了上去,直至彻底重合。
……这什么情况?
冰凉的液体顺着柔嫩的舌头流进了口中,白烨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精神与肉体脱离严重不同步,只能勉强理解到自己是被安德鲁嘴对嘴喂了什么东西。严格来说这应该算个吻,正常人突然被别人吻了要么羞愤要么也该有些难为情,但……
“噗——”白烨猛得坐起身推开安德鲁把灌进嘴里的液体喷了一地,他尝不出味道不妨碍其他地方有感觉,这水过嗓子眼的那一刻就跟针扎火燎似的刺激得他不停想干呕,边咳嗽边惊骇地瞪大眼睛看安德鲁,“你…咳咳、你这水……什么东……”
“张嘴。”安德鲁却没给他质问的机会,就着手里的杯子又喝了一口,双手捧着他脸偏头堵住了嘴,舌尖引领着将水一股脑儿渡了进去、硬逼着他咽下。
这下子不仅是喉咙,连胃也跟着一块烧起来了,就跟生吞了团火球又拿钉子戳着翻搅。白烨顾不上害怕不害怕了,抓着安德鲁肩膀狠狠把他推开、跳起来飞奔进洗手间,连滚带爬扒住了马桶就开始大吐特吐,吐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只是点胃液,也许什么都吐出来了,连同内脏也说不定。
栽倒之前被跟进洗手间站在门口的安德鲁从后面拉住胳膊扶了一把,拍了拍他的背道,“吐干净了?那就好。”
“好你个大头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烨气得说话声音都不稳了,手指着安德鲁不住发颤,“你……你给我喝了什么玩意儿……”
“催吐剂,我自己调的,只对被下了过重分量迷药的人有强效,”安德鲁笑了笑,问,“头还晕吗?”
这么一说白烨才反应过来,头真的不晕了!而且原本那种卡在半途要吐不吐的难受劲儿也随着这一波昏天暗地的狂吐从胃袋清空了个彻底,比起坐车回来那会儿好受了不少。
“……下次要喂药之前打个招呼行不行,”白烨手撑着马桶盖站起来,按下冲水键后走到洗脸池边接水漱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毒死我呢。”
林雅和安德鲁今天算是以一种新方式轮流刷新了他对水质饮用品的认知下限,不过安德鲁做得更绝,他亲身上阵顺便破坏了自己对接吻这一之前只存在于书中概念的旖旎幻想。
想到林雅,白烨的思绪再次陷入泥沼。
“……‘完美’……”
这个词让他无法释怀。
并不是对安德鲁所说的评价无条件相信,但在这一次的事件中,他精准地说出了许多估计就连警察也未曾设想过的关键点。
“你怎么发现林雅跟失踪案有关的?”
“刚碰见她那会儿小白还记得吧?你可能没注意,那女人一直有意无意往我的脸和手上瞅呢。”
“这能说明什么?”白烨没听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很怕我,甚至是厌恶,但还是控制不住想往我身上打量,是因为她觉得有残缺表现的我‘美’,”两人从洗手间出来进里屋坐在床上,安德鲁拿过锁链边给他上铐边说,“而看着小白你的时候,虽然眼里有敬爱、憧憬……但更对的却是不满。”
“不满什么?”
“不满你健全,不符合她认为的‘美’。”
他说的明明是连三岁小孩都能默写出来的简单字词,可联想林雅的所作所为却一下子变成了不能念出口的诅咒魔语。
“……遇害的老师们还活着,作为说出地址的交换我答应了慕容警官去警察局再见林雅一次,”白烨甩了甩手腕,锁链带来的沉重感令他重新想起两人间的不平等关系,为自己一时冲动答应了不利于生命安全的条件而后觉后怕,“咱们可能还得跑一趟。”
“可以,”安德鲁一摊手,“不过我得跟着小白你,项圈也得带。”
“好,只要你别反悔。”
“放心,那种虾米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躺倒下来,头枕在白烨大腿上,闭上眼睛,声音逐渐低沉,“我睡会儿,好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嗯,睡吧,”白烨没有动,伸手轻轻抚过安德鲁的脸,轻声说,“谢谢你。”
——不管理由是什么,至少,谢谢你救了我。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次见到林雅的时候,她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看上去一下子消瘦了许多,脸色更加惨白,头发剪短到了耳畔,眼神呆滞茫然,直到白烨推门进来才有了些反应,抬起头看向了他。
白烨在警员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与林雅正面相对。
“好久不见。”白烨发起问候,其实也没多久,总共不到两天。
林雅轻轻点了点头,“白老师好。”
平淡的回应,一如往日身在校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