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陈蔚,他在床上躺了半天,早饭中饭都不肯吃,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亲自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两人顶着午后的太阳翻地,下种子,浇水,然后摘了一篮子自家种的草莓,洗干净了在院子里的太阳伞下,一边吹风,一边吃。
老太太看陈蔚捏着颗草莓心不在焉,试探着问:“宝,有心事?”
大概是因为他妈妈的事儿,她总对陈蔚多了些偏爱,对他总是很温柔。
陈蔚摇头:“没有。”
“有没有我还看不出来?”老太太说,“不过年轻人有心事也正常,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想开了,有什么事跟我说说?”
“真没有。”陈蔚笑着说,“我看您也没怎么想开呀,昨天猫把葡萄架抓了,您还罚它来着。”
“我辛苦培植的葡萄,它两爪子抓个稀烂,我罚它怎么了,也就是少给了两口猫食,小小惩戒而已,说来这猫真记仇,今天一天都不让我抱,它还有理了……”
轻巧的,这话题就揭过去了。
吃完早饭,陈蔚自觉地把车开出来停在姜志信面前。
姜志信气哼哼地上车,看着陈蔚的后脑勺说:“要不你也别回德国,给我干司机算了,一个月给你开五千块钱,我看你挺适合当司机的。”
陈蔚脚踩油门,手打方向盘,开出院子,还不紧不慢回他一句:“好啊。”
姜志信简直气死了,他想了两晚上,不对,他想了九年,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到饭点时,陈蔚当着姜志信的面晃出办公室,下到17楼。
他的到来引起一点小小的轰动,见过他和总裁同进同出的都好奇他的身份,没见过的也惊叹他的外貌,个个都扭着头看他。
终于在C区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找到小尹,而他旁边的办公桌是空的。
陈蔚又去别处转了转,没找到人,于是去敲老卢的门,“卢叔,吃饭去。”
老卢头顶问号,将自己的养生小米粥收起来,哈哈两声,“走,吃饭。”
两人在员工餐厅吃饭,老卢看着来来往往不时回头看陈蔚的小姑娘,刚想调侃两句,就见陈蔚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卢叔,上次在电梯遇到的李工尹工是我们公司的吗?我看他们的工卡带子不太一样。”
老卢属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说:“不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系统是星海公司做的,他们是星海的员工,原先只有尹工在这边负责运维,最近系统升级,就再派了个人过来,就是李工。”
他想了想,“是不是姜总让你回来了?回来也好,能帮着姜总分担点,他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哎,小齐又不懂事,以后只能靠你了。”
他想着这些小事倒也不必陈蔚亲自过问,陈蔚却说:“你知不知道李工今天为什么没上班?”
“他没来上班你怎么会问我?”老卢说,“不过你问对了,我还真知道。”
“为什么?”
“昨天总裁办突然说要稽查公司职员的学历,第一个就把李工查出来了,咱公司有规定,对到现场的合作方学历是有要求的,上午查出来,下午就让李工走了,星海那边说会再派个人过来。”
“公司要求什么学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是近两年出的新规章,至少是大学本科,但李工是成人本科,不符合要求。”
陈蔚很疑惑,“意思是李乐真没上过大学?怎么会呢,他上过大学的。”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我听小尹是这么说的。”老卢慢慢回过味来,陈蔚是专门来问李工的事,他问:“你认识李工?”
陈蔚却拿着餐盘走了。
看陈蔚一张讨债脸似的进来,姜志信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拿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开门见山地说:“你该明白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并不是针对谁。”
陈蔚走到对面沙发坐下,还挺冷静,说:“我明白。”
姜志信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他以为这小子高低得发顿火。
“可是,他为什么会没上大学呢?”陈蔚问。
姜志信一脸懵,“我哪儿知道?”
“舅舅,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跟我说,你资助他上学,给他生活费,他有吃有穿,除了妈妈没在身边,其他什么都好。”
姜志信一拍脑门,早些年用来安抚陈蔚随口编的话,他哪能记那么久。
“所以你从来没有资助过他?”到现在陈蔚还算冷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志信嗤之以鼻,“我还资助他?我没动他,他好好活到现在我就已经是感天动地的大善人了,他妈妈害你妈妈,他害你,我还资助他,我是活菩萨转世吗?”
“可是,”陈蔚忍不住大声起来,“他出了车祸,没亲人,没钱,家也被封了,他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我管他怎么过来的,”姜志信也火了,“陈蔚,我说你够了,你为了他要死要活九年了,还不够丢人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你觉得他可怜,你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可怜?你妈妈是我从小疼着长大的,我不可怜?你自己不可怜?”
陈蔚猛地站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是你告诉我他在上学,他什么都好,他毕业了,他参加工作了,是你说的!我那么相信你,舅舅!”
姜志信烦躁得要死,这要是他亲儿子,他都要先打个半死再说。
陈蔚痛苦至极,跌在沙发上,隐隐有发病的迹象,姜志信急得上前摸他口袋,“药呢?药呢?”
陈蔚抓住他的手,大口喘气,“我再也不吃药了……”
“你说什么?”
“舅舅你知道啊,我吃了那么多药,看了那么多医生,我就是忘不了他你不是知道吗?”
姜志信气得双目赤红,拿起旁边的抱枕砸在陈蔚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不装了是吧,啊?我早说过不让你回来,你回来干什么?你那么喜欢看婚礼我让姜齐去德国再办一次给你看。一家老小每年去陪你过年,陪你过生日,一年去看你两次,你小姨天天陪着你,还不够吗?他就那么好?我们这一大家子对你的好,都抵不过他?陈蔚,你他妈有没有良心!”
陈蔚冷静许多,只是眼泪还止不住,“我知道,所以我忍了九年,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了,舅舅,我要疯了。”
他很平静说出这些话,姜志信却听得心惊肉跳,他还是第一次听陈蔚说要疯了这种话。
陈蔚抹了一把脸,说:“我决定了要回来了,搬回我自己的公寓住,再去找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志信气得大喘气,烦躁地扒拉着本就不多的头发,在办公室来回暴走。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但陈蔚发病时的样子历历在目,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不知过去多久,姜志信渐渐平静下来,说:“找什么工作,搬哪去住,家里容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