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付知冬要搭的高铁还有两小时出发、江祺学校的晚自习还有两小时开始时,两人仍然滚在江祺的小床上。付知冬分出一点清明神智,想要劝江祺偃旗息鼓,但终究抵不过江祺磨他,又做了两轮,直到时间实在紧迫起来才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江祺收拾书包的时候有点急躁,从书柜里拿册子的时候没注意,手扫过去的那一瞬间就倒吸一口凉气,但最终没有接住,玻璃罩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碎了一地。
付知冬闻声过来,看他没事才松一口气,江祺却像要被自己气死一样紧紧拧着眉毛。
玻璃罩子里关着的是付知冬去年秋天给他用银杏折的蝴蝶,放了一年多已经失去所有水分,落下来粉身碎骨得相当轻易。
银杏蝴蝶是小时候付知冬为了哄他开心才折的,那时候的江祺小小一只,非常好哄,一片飞不起来的假蝴蝶也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发现这招很好用之后,付知冬每年秋天都给他折几只。说不上麻烦,揪着叶柄转一圈轻轻打个结再捏开翅膀,最多是分叶柄时需要小心些,不要把两条触角撕断。
不知道从哪年开始,江祺非要留一只他认为最好看的直到第二年秋季再折再挑。一开始发现没有东西罩着容易碰碎,后来就买了玻璃罩,年年银杏黄时关一只展翅的蝶进去。
江祺盯着地上的残骸叹了口气:“今年都没有新的。”言下之意是旧的也没保住。
今年秋天付知冬只在国庆时回来了几天,那会儿江祺天天在床上缠着他,或者是被他赶去写作业,两人都没记起来要折一只新蝴蝶的事情。这只去年的蝴蝶显然也不够好运,未能再跨一个年就葬身冬季。
“明年多折几只给你房间摆满好不好?”付知冬依然会用哄小孩的语气跟他说话,而江祺却不再是会轻易买账的四五岁,边让付知冬离远点自己把玻璃渣清掉,边说:“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哄。”
他说到这里却停住,非要每年拥有一只新的银杏蝴蝶,这不是小孩是什么?
江祺归根究底还是在和自己生气,十八岁是太自负又太脆弱的年纪,哥哥已经在因为工作焦头烂额,自己帮不上忙反而在因为一片去年的银杏叶置气。也许是分离焦虑又加重,江祺不可能真正生他哥的气,只能气自己。
“算了,”江祺故作轻松地扫掉玻璃渣,把付知冬推出门外,“快走吧,我俩都要迟到了。”
餐桌上江燕留了一张纸条,提醒付知冬要带一些水果回学校,一两句话里仍然出现一个别字,把“带”写成了“代”。明明不是很稀罕的水果,付知冬也能在学校买到,江燕却总是要他带走,说这些水果是她精挑细选的,肯定好吃过他在那边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门前付知冬想了想,还是把水果连同纸条塞进了包里,添了点不必要的重量。
付知冬坐上高铁的下一分钟车厢关闭,江祺踏着晚自习上课铃走进教室。
江祺的同桌傅可砚看见他,把书包从他椅子上搬下来挂到椅子背后,说:“还以为你不来了。”
“哪能让你一直有鸠占鹊巢的机会?”江祺笑嘻嘻地回,伸手,“英语金卷借我抄一下,懒得写了。”
傅可砚翻出来扔给他:“你真不自己写啊?”
“写这个也没用,浪费我时间。”江祺翻开她的作业,迅速地抄起答案,一个字都不改。倒不是江祺不在乎,高中英语就这点知识,他前几个月的高考就能拿149分,再来一回实在没必要在上面多花时间,有空江祺还是更愿意写几道地理题。
他还没抄完,傅可砚就伸手在他桌上轻轻敲了敲,压低声音提醒他:“陈总陈总。”
陈阔是他们班主任,负责教英语,这个外号是一次他课上开玩笑“要是不当老师可能回去继承家业”后传开的。大部分时候他都腆着小肚子和颜悦色,唯独会在发现学生抄作业时发火,江祺这种次次接近满分的也不行。
江祺头疼,马上把傅可砚的作业盖住,一目十行地扫过题目自己先写点。陈阔眼睛尖,进门那会儿就看见江祺的动作,下一秒就把他叫去走廊谈话。
江祺面不改色地先对傅可砚耳语:“等会儿要是课代表要收作业了我还没回来,帮我把后面抄完一起交了。”
傅可砚翻了个白眼:“快滚。”
滚出去的江祺对着陈阔依然嬉皮笑脸,问他有何贵干。陈阔叹口气,说:“你要是真不想写作业跟我讲一声,不收你的就行了。但题还是要做的,你不要太骄傲,我可以单独给你找几套题你自己看着做保持手感,也别费时间抄人家傅可砚的了。”
江祺没想到陈阔这次如此正经严肃,呆了几秒,应声:“好,谢谢陈总。”
“我知道你们压力也很大,复读都不容易,”陈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时说要复读,要和你哥去一个学校,我也算是带着你们俩一路上来的,加上今年我带你的时间比带你哥还要长,我了解你比了解你哥还多。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都想拿到,但是也别钻牛角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