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远去的柿子树(2 / 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去看看他吧。”

下午,他抽空去了倚寿堂。佛堂内,居高临下的神佛面容慈祥,举起的莲花指好像是给世人之路,又像是在诉说佛语时打出的手势,告诫众生切勿生出悲喜贪嗔痴的杂念。他双手揉搓念珠,口述祝祷,亲自点上一炷香,然后静静看那香烟摇曳直上,于佛堂上空缥缈,遮住那悲悯的视线。

他准备离开了,在迈出佛堂时却见昙贵妃正向这里走来。于是,脚又缩回去。“你来干什么?”

昙贵妃走进佛堂,也上了一炷香,那动作十分随意,带着打发时间时才会有的漫不经心,敷衍地拜下去。起身后,他说:“映妃身体欠安,我是来为他祈祷的。”

太皇太后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昙贵妃道:“为何你们都问我,我是能药到病除还是能掐会算,这种事应该问太医院。”

“别否认,一定是你干的。”

“真不是我!”

太皇太后冷笑:“别敢做不敢当。”

“您不也一样,敢做不敢当。”

“什么?”

“东宁县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胡说八道!我最多是个知情不报,你才是主谋。”

“主谋是映妃,您忘了吗?”

“颜梦华,你这招还真是高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太不要脸。”

“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昼妃介入了呢,您要怪就怪他去,毕竟他跟映妃有过不小的过节。”

“你们都脱不了干系。”太皇太后不想交谈下去,作势要走。熟料,昙贵妃一伸手拦住他,“放心吧,映妃之后就是皇贵妃。”

太皇太后问:“这次有多少把握?”

“周大人正在运作。”

“我等你的消息,希望是好消息。”

昙贵妃微微一笑,手臂很自然地放到太皇太后手边:“咱们去看看映妃吧。”

太皇太后绕过他走了,既没同意,也没不同意。

***

皎月宫中,映妃正和雪常在说话。他脸上的疹子几乎全消下去,只留些淡淡的浅黄色的斑点。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曹太医说过,假以时日,所有残留痕迹都会消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常在说:“我给你道喜了,你这也算因祸得福。”

“可不是嘛,虽然没能继续织耕苑的事,但到底也不算白费力气。”

“听说织耕苑现在由薛嫔打理,弄得也不错,都长出叶子了。”

映妃对那相貌平平的人感觉一般,嗤笑:“他也就会种东西了,除此之外还能干点什么?”他精神不太好,总想闭着眼,此时是强撑着说话,一句话说完后总要停上一停,才能接着往下说。

雪常在仍旧不习惯映妃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优越感,对这句话毫无回应。他望着映妃惨白的肤色,想起宫内暗暗涌动的流言,不觉心中一动。

真的快死了吗?

他看不出什么,但映妃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不是好征兆,他甚至有种感觉,映妃会在下一次昏睡中再也醒不过来。

映妃实在熬不住了,骨头仿佛被醋泡过,软软的支不起身子,只想瘫床上睡一觉。他打个哈欠:“我又困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想睡觉。”

“多休息对身体好。”雪常在起身告辞,走出殿外之际突然被夕岚拉住,险些摔倒,他回头,“怎么了?”

然而夕岚的目光越过他,落到院门处。他被推到一旁,眼见夕岚快步迎上去。

太皇太后和昙贵妃来了。

他退到边上,看着他们步入主殿,不经意间又和夕岚对视,对方表情平静,仿佛刚才的欲言又止从未发生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皇太后一进到卧室,见到映妃翘腿靠在软榻上休息,原本还漠然的眼中突然发散出些许慈爱,摆脱行香子的搀扶,用快速且颤抖的步伐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人搂怀里:“哎呦,可算好起来了,快让我好好瞅瞅。”

“老祖宗!”一声呼唤,映妃眼圈泛红,“我还以为好不了了,吓死我了。”

“不用怕,我们嘉柠还是最漂亮的。赶明儿个全好起来,又是全天下最美的可人儿。”

映妃笑了,对不远处的昙贵妃道:“哥哥怎么不过来坐,这些天多亏你了。”

“人多了怕打扰你。”昙贵妃款步走来,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恭喜了,皇上晋你为妃,晋封速度之快绝无仅有。”

映妃按下困倦,站起身对他们俩道:“皇上除了晋封之外,就没再过问别的?”

太皇太后问:“过问什么?”

“我的脸啊。我之所以成这样肯定是有人谋害,他都不查一查吗?”

“已经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太皇太后道,“我亲自审问的,太医院也检查了调制玉面膏的所有原料,都是正常无毒的。”

“那我……”

昙贵妃打断他:“你要觉得事有蹊跷,不如等大好了之后亲自去问。毕竟,导致你不得不每日去织耕苑的是昼妃,向你推荐药方的是昱嫔。这一前一后嘛……”话未说完,他看向太皇太后,“要说没联系,我是不信的。”

映妃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股潮热涌上面颊,脸蛋通红,气道:“一定是他们两个设计害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皇太后道:“昼妃和你不对付,也许有这可能,可昱嫔与你无冤无仇,又是旧识,应该不会害你。而且,他一开始就劝你不要用,是你自己不听劝,非要急着搜罗古方,他这才说了一个,好心办了坏事。”

“那他为什么没来看过我?暚贵人还来过两次呢,他却根本不露面,分明是心虚。”

夕岚轻咳,低声道:“主子,昱嫔曾来过,被您给……”

经此提醒,映妃才想起来,前些天昱嫔来过一次,结果没进门就被他赶走了,弄得两人都很不愉快。

太皇太后也听说了这个事,劝慰道:“算了,现在你是妃,他是嫔,你要真看他不顺眼,等病好了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打压过他,何必现在生气上火。”

夕岚站在角落,眼前正在发生的事让他感觉很不真实。在这屋内,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预见到映妃的死亡,唯独当事人还蒙在鼓里。他感觉自己在犯罪,看着映妃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没有任何劝阻。

太皇太后又说了会儿话,先离开了。他在院中站了许久,殿内的谈话断断续续,动听的声音飘进耳朵,缭绕于心间。

他看见雪常在就站在偏殿门口,雪白的长发及腰,用一根红绸带绑住,打结的地方有一个蝴蝶形状的金色发扣,从尾部垂下细小的金链。

“你陪我走走吧。”他招呼雪常在过来。

他们并没有去御花园,而是散步到了咏梅园。僻静的花园中,繁茂的丁香飘散出浓郁的香气。不知名的蓝色小花铺满青翠草坪,他们踩着草中的石板路漫步。

雪常在搀扶太皇太后,身子微微侧着,长发自然而然垂在胸前,蝴蝶扣上的金链子碰到衣服上绣着的珍珠,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叮叮声。

“你去看过他了吗?”太皇太后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常在回道:“刚去看过,他精神不好。”

“你跟他同住一宫,知道他是得了什么病吗?”

“不知道。映妃似乎除了精神不好总是嗜睡之外也没有其他病症。”

“这些日子,都谁来探望过他?”

“除了昼妃,其他都来过。”

“听说昙贵妃来的次数最多?”

“确实,每日都会前来,为映妃上药。”

“亲自上药?”

“是啊,十分细致。”

“你……”太皇太后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在可曾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不曾。”雪常在不明白为什么有此一问,“老祖宗是发现什么了吗?”

“并没有,只是嘉柠病得有些古怪啊。”太皇太后说完,又道,“罢了,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人的命数不一样,强求不来。”他站定,转向雪常在,满是斑纹的手慢慢穿过那白练似的长发。发丝被阳光晒得发烫,他感到久违的温暖。“你这头雪发真漂亮,但其实也是一种病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常在吓一跳,带病入选是欺君大罪,当时他的父亲想了很多方法,终是找到了另一种合理解释去说明这华发的来历。“我……不是……”他有些招架不住,根本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辩解。

若承认,福祸难料;若狡辩,又该如何解释。

太皇太后道:“别怕,我不会怎么样的。我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了。这种病我族里也有人得过。那人肤白貌美,天生华发,两个眸子泛着淡粉,只是他寿数短,活到二十五岁就病死了。”

“老祖宗……”

“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既然你也有这病,就多保养,别年纪轻轻也没了。”

雪常在立在原地,忽然发现这一刻的太皇太后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场,多了几分哀伤,背也有些驼,似乎只剩拄拐的力气。

一声叹息落下。

太皇太后对他摆摆手,示意别跟着,然后颤巍巍地走进那繁花深处。

***

皎月宫殿内,映妃困倦更甚,躺回床上,手背搭在额头,对昙贵妃抱怨:“这几日一到晚上就低热,也不知是怎么了。”

“这是在发毒呢,毒素顺着热气散出去,身体就好了。”昙贵妃掏出棉巾,蘸上药膏,为他上药。可这一次,映妃偏过头去,说道:“我不想上药了。”

“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味道难闻。”

“还是要涂上,否则瘢印消不下去。”昙贵妃边说边将他的头摆正。

“可我不想涂药了。”映妃道,“哥哥也走吧,我想睡会儿。”

“上完药,我就离开。”

“你为什么那么想给我上药?”映妃不满,眼望夕岚,后者上前一步,小声说:“昙主子,今天的药就算了,也不在这一时。”

“药,一天都不能停。”

映妃从夕岚那惊恐的眼神中感知到危险,一把握住近在咫尺的手腕:“这是什么?你给我用了什么?!”然而下一瞬,嘴就被捂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夕岚俯下身子,哽咽:“您再忍一忍,上完药睡过去就好了。”

映妃似乎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挣扎着,然而此时,那蘸着药膏的棉巾已经抹在脸上,凉凉的黏腻的感觉令他反胃想吐。

“睡吧,睡一觉,下辈子你还是衣食无忧的显贵。”

夕岚在昙贵妃的示意下松开手,映妃挣扎坐起身,抬手抽过去。

一声脆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掌离去时,昙贵妃的脸被打歪,半张脸浮现出一层粉红。他笑了:“下辈子,你这脾气得改改。”

映妃脱力倒下去,想喊人进来,可一张嘴却发现声音小得可怜。他一遍遍说着为什么,目光涣散,手无意识地想攥住什么,挽留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昙贵妃给他拉好被子,揉捏手指,像个亲密的好友做给他做按摩,舒缓压力:“你的牺牲拯救了云梦方氏,救了太皇太后,救了皇贵妃和镇国公,他们都会感激你的。”

“什么?我不明白……”

昙贵妃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映妃喃喃道:“都是假的,是诬陷。”泪水从眼角涌出,“我不想死啊,我刚晋为妃,我能……能当皇后的……”

“不是死,是睡过去。”昙贵妃抹掉那泪水,柔声道,“就当你一直在做梦,这段梦结束了,即将开启下一段。

“你……”映妃抓住垂落眼前的一缕棕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恨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和该死的灵海洲,都会覆灭!”

“闭嘴!”昙贵妃突然发狠,抽了他一巴掌。

映妃感觉不到什么了,他倦得睁不开眼,努力想看清楚一切,可无论是夕岚还是昙贵妃,他们的身影都在远去,只余那耀眼的日光笼罩着他,温暖着他——盛夏时节,幽深庭院中高大柿子树下,明眸皓齿的少年手执书卷,背靠树干,轻轻吟诵……

昙贵妃将映妃的手放进被子,对小声啜泣的夕岚道:“哭什么,他还没断气呢。”

“时间早晚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准备吧,药效得到后半夜才会真正起作用。”

“那他现在……”

“你应该为他高兴,睡梦中离去,毫无痛苦。不像晔贵妃,听说他临死前吐了好多血,地砖缝里都是血腥味。”昙贵妃离开厢床,退后几步,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晔贵妃当时也住这,你说巧不巧。”

夕岚颤抖着双手,把床两边的帘子放下来,遮住那张灰白平静的面容,极力镇静下来,问道:“接下来的事,您可不要食言。”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送走昙贵妃后,夕岚把大殿门关上,熄灭蜡烛,在黑暗中独坐很久。

夤夜时分,他重新掌灯,拉开床帐。床上的人依旧睡着,连姿势都没换过。他试了鼻息,盼望着能发生奇迹,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坐到桌旁,提笔写下一封信,然后夹在一本书中。

接着,他深吸口气,缓缓推开殿门,对值夜的宫人说:“映妃病故了。”

宫人愣住。

他望着那时隐时现的圆月,又重复一遍,语气平静地令他不敢相信那是出自自己口中:“去通报吧。”然后,坐在台阶上,等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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