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浓稠,如有形体,唾手可得。玄雍宫里沉默着黑暗,寂静着孤决。廊坊之间阴影交错,总让人觉得里面潜伏着某种可怖的怪物。
年幼的嬴政,直视着这些阴影,恐惧或者什么,面对它,击溃它。幼小的嬴政很勇敢,但是不懂,孤苦无依是他人生常态。空旷的宫殿与他才是会一直相伴下去的伙伴。
他直视阴影,身在阴影。
月光下,传开推开窗户的声音,嬴政循声望去。
被月光定格的一页画面里,青年披着光倚坐在窗口,一只脚还搁在窗棱上,身上带着随风而来的浪荡气息。他未计较嬴政有些直愣的打量,他收进两腿跳进厢房说:“来看看你,小殿下,上次时间紧了些。“
青年进了里厢,嬴政觉得屋子里似乎都明亮了些。一定是因为他的发色太绚丽了,嬴政想。
扁鹊褪下围肩,又清洁了双手,走到案几边跪坐,朝嬴政伸手:“让我看看脉像。”
嬴政走过去跪坐,伸出手。
两人相对无言,扁鹊又示意他褪去衣袍,查看胸口的情况,他拆开了嬴政新换的绷带,清理了宫廷太医的药,换了自己配置的药上去。
“无甚事,近期不要沐浴,让人替你擦洗”顿了顿,扁鹊又说:“夜里寒凉,白日又燥热,自己注意换衣”,他又将饮食细节娓娓道来。
这样的质朴的温声细语,他几乎是头一次听到。他觉得陌生,又心生依恋。
两人,一人困于一隅,耽于身份。一人自由散漫,却耽于良善。
他和自己不同。他不懂宫廷里的尔虞我诈,血亲相轧。但是他平等以待,真诚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和自己不同。他太过接近黑暗,身形孤决。但是他平等以待,小心隐藏着钦慕来接近我,让人怎能忍心拒绝?
所以这夜月光这般好,就是为了这一刻照亮青年缱绻的面容吧。
两人相望,就着月光,却似老朋友般攀谈起来。
月光太醉人,所以心事都照应的纤毫毕现的,嬴政不知不觉,就这样吐露心中的困扰。
那夜的其他细节都被时光淡化了,但是扁鹊的回答,却生动如故。
嬴政正想再倾听一次,月光却消失了,一切归于黑暗。
玄雍宫后殿,嬴政睁开眼睛复又合上,似舍不得离开梦境。他掀开盖被,赤脚走到窗口边,窗外月光如雪,随手一掬便是满手雪砌。
嬴政换上常服:“来人,移驾九原驻地”
嬴政一离开就是几日,朝中便有人不满,这边内侍中已经有眼线将秦王动向报告给芈月太后,
芈月斜靠在交织着金色图案的壮景上,用手指逗弄着身边的黑色乌鸦,她尚未束发,鸦黑的长发如水般蔓延在身侧,倾国倾城的面孔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那美艳如血的唇轻启:“怎能让一个外人,乱我朝纲呢!”
九原驻地,白起府。
青和是没想到,天刚亮来了个大家伙。嘿好家伙,白起将军刚带领军队出发去他区追踪血魔,秦王突然来访。青和行拜礼后刚准备吩咐人通知白起,秦王便说:“本王随兴而来,不耽搁白起将军军务,走访一遭便回”,秦王的随从拦下了青和后,他兀自去了府邸后院。青和见此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分明沐浴在太阳之下,却浑身冰霜铸就,与周遭格格不入。嬴政站长廊下,怔怔的看着那个身影,竟觉得有些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过了多久,嬴政见他丝毫没有动静,便走了过去:“扁鹊大师”
扁鹊回首。
当时的青年披着月光踏风而来,而今之人恍若隔世,带着令人心悸的陌生与脆弱。这一时,嬴政心里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揣摩了几十种可能,但是他最终还是过去,拂开他的白发,凝视着他猩红的眼眸温声道:“好久不见,甚念,医师”说罢竟见着扁鹊身上的锁链,嬴政心中一怒,却又不觉得意外,他用手托起扁鹊带着镣铐的手腕,上面缠着白布,有些地方还渗着血色,看到这锁链和镣铐,嬴政才惊觉似乎并非凡间的材料,打造的极为粗糙,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尖锐,镣铐上和连着的锁链也被人用布条包过,但是也磨损了,看着是新包的,磨损的极快。他神色晦暗,明白了白起的用意。
这蠢物!甚至不懂用高明一些的方法吗?
“医师,阿政无颜以对,白起对医师忤逆不敬至此,阿政必会给医师一个交代”
扁鹊却打断了他的话:“王上如何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