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少帝,楠烨的生平可谓曲折。太太上皇于一场变故中遗失的二十八子,本是此生与皇位无缘的命,偏偏又在先帝被证血脉有异之时被程潇寻回,为扶持正统,得位登基。
当然,这是程潇等人对外的宣词,其中几分真假各人自有各人的说法。
程潇听了夫子那番话后,默默饮下一口茶才挑眉说道:“一个被架着上位的小子,龙椅都坐不安生,有心无力。首辅府关门谢客,可不就顺了那些心中不服之人的意,京城中只怕是住不得人,更别说养病了。”
“又未让你即刻放手,方中几味药材都还未集齐,离多雨时节也还有些时日。”楚逸泽顿了顿,视线与程潇对上,“至于你心中那些谋算,你自己看着点就好。”
程潇直直看进他平静的眸中,无奈的笑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夫子。”
天色暗下来,楚逸泽起身取了点火的工具,一盏盏将院中近旁的灯点亮。
大学士府占地颇大,里面的下人却没几个,楚逸泽不喜他人服侍,整个府中的人还没程潇那一个院子中多。
楚逸泽一边点灯,一边思考身旁人有意隐瞒之事。他有猜到他这不安分的学生暗中策划了些东西,但具体为何,却难从这心思深沉的人口中探出半点想法。
院内灯火点好,便有仆从来问是否要传膳。楚逸泽点头,让人把晚膳送到院中。
在餐食偏好上,两人的习惯相差无几,大大方便了厨房备菜,若是程潇来访,只要多加几个菜便行,不用折腾别的菜式。
楚逸泽夹着菜,视线从程潇修长的指上滑过,所持的一双雕花白玉筷都不如他的手指吸睛。
他忽地想起几年前程潇送到他这来的那架紫玄琴,构想了一下这双手落在那名贵的琴身上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楚逸泽这样不甚关心外界的人也听过程潇当年的名声。
那时前首辅还未入狱,年少轻狂的世家子总会三五成群的去茶楼彰显一下自己高雅的品性。入了茶楼便少不了曲乐,家教极高的青年才子们兴致来了也会奏上几曲。
按说在这人人都有一手好才艺的交际圈内,任他程潇琴艺再高也不会出名至此,但他却以傲之一字名遍京城。
有传言道除去他初学琴的那段时间,旁人作的曲,无论是古时传下的大家之作还是当下风靡的流行曲调,他一概不弹,还放言世上无曲够格让他仿弹。
一时间引来无数文人雅客的质问与挑战。
对那些有心找茬的人,程潇从不拒绝,约下对乐时刻便在学院旁的茶楼等候。
让小儿上一壶好茶,端着茶盏听完那人弹的曲,又随意放下。指尖触上摆好的紫玄琴,信手便弹,琴声悠扬,意境不输前曲,甚至还有盖过之意。
从最初的人人质疑,到后来的心服口服,程潇只用了五战。那战之后,所有来找他比试的人眼中再无轻视之意。
这样才学出众的英俊男子自然赢得无数佳人倾心,不知何人传出这样一首花诗:
茶楼即兴赋一曲,堂中佳人皆留眸。
只待潇郎微颔首,他日红装为君披。
楚逸泽适时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潇将琴送来他这便是封琴不再续弹之意,而那架琴在他这无心风雅之人手中也未能得到充分保养,音色大不如前了。
紫玄琴入府之时楚逸泽也问过缘由。
与旁人猜测的不同,程潇并非出于爱琴之心,不愿夺人性命的血污之手损伤风雅。他那时不过在琴身上看了两眼,淡淡道:“穷驴默技,不如弃了。”
彼时程潇脸上神色如常,一手琴艺,当年因之名声鹊起,如今弃之无甚可惜。心境所致,再无法重现当年高技,也不愿做他人的附庸,复弹旧曲。
楚逸泽顿生一种宿命之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弹出那般压世的曲,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再不能碰琴。
概是视线停留久了,楚逸泽回神时便瞧见程潇略带不解的眼神,开口道:“今夜要宿在这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