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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岚实在是个心理素质很强大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晕倒,没有尖叫,也没有手足无措的哭泣和极端绝望的谩骂。她只是让我和薄灯穿好衣服收拾行李,迅速乘上回T市的飞机。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薄灯,从上飞机起,我就被隔离在单独的幕帘之中,周围有两个保镖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猜薄灯那边也是同样的待遇。

薄公馆所有的佣人全部被屏退到了山下,大门紧锁,我几乎是被押进自己的房间。安之岚逆着光走进来,我刚看她一眼,就被迎面一个耳光抽得头晕眼花。

她身体不算特别好,大概是使尽了全身力气,这一耳光打得我眼前发黑、耳鸣阵阵,嘴角破裂开一丝血迹。

“多久了?”她厉声问。

“半年。”我说。

她遽然大怒,抬手快准狠地反手抽了我第二耳光,好在这次换了一边,我左脸不至于一次毁容。

“为什么!”太过用力,她精心梳起的发髻散乱开,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侧,声音里带了一丝狰狞之意:“你和谁厮混在一起不好,你去招惹薄灯?他是你哥哥,他是你哥!”

我垂下眼睛,望着她秀丽的裙边。

“你会把他毁了,解星然。”她咬着牙说:“我不允许。家族的长久昌繁来自于内部稳定,以及继承人本身的出众素质。我不能让任何事情挡在薄灯面前,无论是不是我的孩子,无论是出世的还是未出世的!你是薄公馆的污点,我留不了你!”

我笑了一下,说:“如果我说我和他是真心以待的呢?”

“等时间再久一点,你就会发现,什么真心以待都抵不过世事殊异。让薄公馆继续平静下去,对每个人都好。”安之岚傲然道:“只有无能者才会把美好的期待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爱情身上,你想怎么作践你自己随便,我不允许你去招惹薄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笑得更开心了,我说:“安夫人,你到底是喜欢薄灯,还是喜欢薄公馆?你到底是害怕薄灯的前途被断,还是薄公馆失去权势,保不住你的泼天富贵?”

安之岚冷声道:“我的决定不需要你来评判!我会把你送走,以后不要再回来,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或者——”

她冷笑道:“我一开始把你接回来,就是个错误。”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衣袂如风刮过我的脸。我缓缓跪下,膝盖磕在地面的声音很轻,却成功让她的步履滞了一秒钟。

“妈,你让我听听薄灯的答案,好吗?”我轻声说:“我是真的,真的——”

她头也没回,声如冰雪:“可以。”

半年肌肤相亲,半年耳鬓厮磨。露台上浮动的白茉莉和金银花的馥郁,尔镇市灿烂如云锦织就的晚霞,煦煦暖阳映照的湿润的花枝,每一次云销雨霁时我倾耳在他胸前,听到的剧烈的心跳声。

他看不见我高潮时隐藏不住的依恋,我由于过于情动而滴落的泪水,他只以为是灼热的汗珠。我每一个克制的、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吻,压抑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心思。

他不知道这些,就像我不知道,他那些超出寻常兄弟的关注、庇佑,听到我不堪往事时候的悔痛,我把他压在身下时的默然纵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哥,你知道,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吗?

二十年前,鉴湖初晴,柳枝凭依,我爸迟疑良久,脸红心跳,最终还是将一束小巧洁白的白茉莉放在我妈手里。她凝视了我爸很久,直到这羞涩的年轻人几乎快从桥上跳下去,才嫣然一笑,摘下鬓边的金银花藤,环绕在我爸袖口上,系一个带着沉甸甸少女心事的结。

两心相印,情意就此生根发芽,起于毫末,最终成合抱之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公馆的紫藤开得铺天盖地、恣睢张扬,安之岚和薄灯的身影在紫藤花掩映之中影影绰绰。我站在七年前的那个位置,听着花枝里传来清晰的人声。

“......我会发一纸声明,将他逐出薄公馆的门,从此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再与薄公馆无关,与我无关。他去留自随他的心意,但永远不能再出现我的视野里,权当薄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你继续当好你的未来家主,前程自有你父亲安排,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碍你。只是以后死生不论,不许再与他见面。”

安之岚的声音又冷又轻:“薄灯,你怎么说?”

长久的沉默。

我的心跳紧张如鼓,只有我自己能听到,一下一下,震动着整个灵魂。血液汹涌,冲击得我整个人微微发颤、眼眶发潮。

我听见他说,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的句子。

“解先生照顾安姨这么些年,薄公馆也是承解先生的恩情,如今抚养遗孤,不过是报恩罢了。等他长大成人,就是薄公馆还清恩情的时候。”

“听凭您的安排,我并无二话。”

大团眼泪落地,浸湿地面堆叠的紫藤花瓣。每一朵花都像是一把刀,将我胸膛里那点温度切割得琐碎,那团灰烬慢慢死去了,无声的血色流淌,我捂紧胸口,怔怔的想,原来哀莫大于心死,真的就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自从爸爸离开,真的就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我慢慢起身,像七年前那样缓缓倒退离开,脚步无声而缓慢,没有惊动任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然,你知道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叫什么吗?”

“你妈妈把它绕在我袖口,就是与我许下了一辈子的盟约了。”

“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相思藤。”

那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虽然灼热的阳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觉得骨子里寒得结冰。但是这么好的天气,飞机一定能飞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尔镇市落地吧。

我拿着机票,身边放着一只行李箱。是安之岚给我挑的那个,保存完好,经久耐用。

垂眸看着自己的新手机,原来那个在G市混乱的雷雨之夜里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安之岚直接拿了新的给我,一点痕迹都没有。我知道她的意思,全新的通讯录、全新的微信账号、全新的电话号码,一片空白的新人生。

我安静地看着它,正出神间,巨大的阴影落在了身前,视线顿时暗了下来。我下意识抬头,却见两名身材壮硕的男人不知道何时挡在了我身前,为首一人飞速抬手制住了我肩头关节,指节粗大而有力,压得我半边身体酸软,根本直不起身来。

“请和我们走一趟,解先生。”

我确实没想到过,一念之差,最终把自己再次折腾到这个地步。

捆缚、密室,蒙住的眼睛和嘴,动弹不得的我自己。本来以为至少还拥有自由,可没想到就连自由也不剩下了。

是......燕鸿雪吗?

我被饿了一天,低血糖发作,意识迷迷糊糊,仍旧强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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