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体育课,班上不出意外一大半人都留在班上学习,一小半去体育馆里活动。体育老师虽然有心想让大家放松放松,但想学也拦不住,于是也就是闲闲地在场馆里逛,监护仍然下来的同学。
江祺和傅可砚如往常一样找到他们的小角落坐下,一人捧着一本和高考八竿子打不着的书看,两人中间放着一个小音箱。
体育馆后面延伸出去了一小栋废弃的部分,连带着外面的一小块花草树木都没什么人打理。天气还没那么冷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坐在外面的树下。
一开始当然没有这么和谐。开学后的第一节体育课上,江祺照常来到他的专属角落准备靠着树坐下,却发现傅可砚已经在这里。两人虽然已经当了几天同桌,但没说过几句话,于是开始不留情面地争执先后。
傅可砚冷笑:“这是我第五年高中,你说谁先来的?”
江祺气得跳脚,说:“那我之前怎么没看见过你!”
“天啊,你这个脑子怎么去高考?”傅可砚翻了个白眼,“我们之前都没在一个班,体育课没撞到一起上啊。”
于是江祺才发现自己确实听起来智商下降,冷静下来问她那怎么办,他是不会走的。傅可砚比他还坚定,两个人一步都不退,于是只好在这片小角落和平共处。
毕竟多了一个人,傅可砚犹豫了一下,问他能不能放音乐,还没等江祺回复又快速补充:“我之前自己在这的时候都是外放的,音量完美控制在我能听到又不会引人过来的程度,这边的树其实也蛮隔音。”
江祺不是那种会被音乐打扰的人,也就让她按着自己的习惯用那个丑丑的闹钟样式的蓝牙音箱放歌。
听了一会儿,发现是他听不懂的语言后,江祺忘记“互不干扰”原则开口问:“完全听不懂哎,是粤语吗?”
傅可砚点头,说:“我妈妈是香港来的。”
“噢,所以你才用繁体写名字。那你为什么来槐城上学啊?香港不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好啊,虽然我也没有在香港长住过,来之前主要住在广州。我爸想回来照顾我奶奶,我初中的时候就从广州过来了,但也时不时回香港看婆婆。”傅可砚的语气有点遗憾。
“这样。其实我本来这个暑假要去香港玩的,可惜我哥工作有新安排,没去成,我哥特别想去维多利亚港看看。”江祺把书放下,表情柔和了一些,“希望这次考完的假期能去成。”
“好游客的目的地,那你们记得去尖沙咀那边看哦,夜景会好一点,过去可以顺路吃下棋哥烧鹅。想看夜景去太平山顶也可以,坐缆车上去吧。庙街别去了,骗你们这种内地人的。”傅可砚提到香港腔调就不太一样,声线都有要讲粤语的蠢蠢欲动。
她听了几秒正在放的歌,指了指音箱,又笑着说:“对哦,去旺角食点也可以。哎呀,反正你到时记得问我!”
江祺点头应下,但不知道尖沙咀是哪几个字,还问她。傅可砚比划了一下,又很遗憾地说:“所以你一点都不会听或讲粤语?”
“当然啊,我又没有去过广东或者香港,你在槐城问十个应该十个都不会吧?”江祺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
“这可不一定,”傅可砚脸上浮现一种近似得意的表情,“我喜欢的人就听得懂,虽然他不太会说。”
江祺挑起半边眉毛:“槐城土生土长的?那还挺奇怪。”
“不会说话就闭嘴,这叫天赋异禀。”傅可砚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间,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就是为了他才复读的,想和他考上一所学校。”
“……还复读两年,你够爱的。”江祺通常并不八卦,但今天竟然有点好奇:“所以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傅可砚撇了撇嘴角:“没啊。我单方面喜欢人家,你不可以笑话我啊。你呢,为什么复读?我听别的同学讨论你说你的分数也能上个985。”
“我想和我哥考一所学校。”
“你够疯的,”傅可砚学他说话,“我还以为是什么爱到惊天地泣鬼神能考985也要复读的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可砚不知道其实自己某种程度上猜中谜底,江祺听完之后自顾自笑了半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说自己真的有这么爱他哥,但忍住了。
江祺突然觉得可惜,原来这种爱永远都没办法像傅可砚这样轻松地和朋友分享。
“你还说我,你单方面喜欢一个人还来复读两年,怎么这么想不开?人家知道吗?”
傅可砚沉默了半分钟才说:“不吧。他应该以为我喜欢女生。”
江祺闻言愣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开了个玩笑:“原来你不喜欢女生啊?”
这个玩笑不算没头没尾,因为江祺确实听到过一些人暗中议论她。
傅可砚头发堪堪过耳,因为有点自然卷所以总是翘起一些,五官不属于精致小巧风格,而是眉眼更舒展的类型,整张脸俊气大于漂亮。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保守,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的气质总会引人猜测取向。
“反正我现在喜欢的人是男生,”傅可砚也知道她经常被议论性取向的事情,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不懂啦,我不需要他知道,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
傅可砚没有再多说,对于只认识了三四天的人来说,这些话已经说得过多了。
之后的每一节体育课,他们都在这片角落里相安无事地共存。两个人都不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不问为什么别人争分夺秒做题时对方偏要来这里浪费一节课的时间。
除了某一天江祺要求那个小音箱里的歌单划出一部分给他,一半放傅可砚爱听的,一半放江祺爱听的。虽然江祺听的风格和她大相径庭,但她依然很爽快地答应,只说每节课先放她的歌单再放江祺的。
今天也一样,傅可砚先掏出手机点了点,说:“刚过完冬至,适合听这个。”随后又停顿几秒,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音:“他喜欢这首歌,冬至也会让我想起他。”
外面的雪在上课之前就下起来了,江祺往外看了一眼,因为冬至这两个字选择把书倒扣在膝上,闭着眼听。由于是粤语,他一句话都没听懂,但他总觉得风格有一点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作的曲?”
“算你有点眼光……耳光,哎呀,耳力——是伍佰。”
他又在副歌部分开口问:“这句在唱什么?”
“情人为什么给我吉普赛的心。”傅可砚先用粤语念了一遍,再用普通话念就听得出咬字间的港味。
江祺以为是什么他不懂的粤语文化:“为什么是吉普赛的心?”